张加林一大早接到在工业园区上班的女儿的电话，说是元旦放一天假，要带男朋友回家。女儿小娟已经二十六七，处于形势危急的边缘；这半年觉到影影绰绰地有动静，又不敢过早盘问惊动到她，跟老婆揣摩了许久，正待元旦放假开口过问，不料柳暗花明，这么快能见到女婿真人了。 他猛地起身，披上个衣服就去院里寻觅老婆，却是空空荡荡全无人影。中饭菜已经买好，几个塑料袋摊开在院中。一眼看到几大片白生生的鱿鱼，他皱了眉头，生起气来。 过了五十，张加林的气性越发大起来了。二十年前见人不好好喝粥咽饭，一阵风一样流行起来吃方便面、火腿肠，他虽不准老婆买给儿女吃，老婆忤着脸买上几回，他也不去大管。如今了不得，菜市场里七七八八的混哨东西，老婆总不时买回来“试验”，他没一次能捺下火来不跟老婆争执。 两星期前小娟从园区赶回家吃晚饭，对着桌上的雪菜鱿鱼一筷子又一筷子夹得欢。张加林看着瘆得慌，说她一句：“什么垃圾东西都吃。” 饭桌上热腾腾的气氛陡然凉了下来。小娟一下子冷了脸，几口就吃完了饭。本来说好晚上在家睡，结果还是回厂里宿舍了。 张加林感到自己仿佛生活在一张明线暗线织成的网里。女儿布下暗线，稍不留神就得罪了她，立马阴沉了脸。女儿从前听话得很，可自从三年前从南方回到县城，脾气改了许多。问她工资多少也不说，叫她回家住也不听，跟人相亲连身衣服都不换就去了。张加林气恼不休。 老婆这里呢？虽然都是明线，可是横七竖八，四处密布。喝酒赌钱是向来都管的，近年来甚至泡澡堂子也都能嫌他泡得太久。令张加林感到不平的是，她对女儿却又越发显出奉承样，小娟提到厂里谁从家里带的鱿鱼多好吃，她就赶快地去菜场买了，又各处打听怎么烧，“试验”好了，等女儿回来做给她吃。 张加林在院里踱着步，这时他老婆提个塑料袋，一脚跨进来。张加林迎头告诉她：“你家女婿元旦要上门了！”把女儿电话里的几句话跟老婆复述了一遍，告诉她男的姓季，比小娟子大上两岁。老婆仍一遍遍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