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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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厅里气氛庄严肃穆,在悲壮的哀乐声下,人们面无表情,显得有些木然,他们排着队轮番对逝者家属道一声“节哀顺便”
录音机中的磁带已经有些消磁,声调忽高忽低,无形的声波慢慢的飘落在人们的脖颈处,顺着外衣领子扭动着向里头钻,在接触皮肤的一瞬间,那种细碎的痒感令人下意识认为有只小虫试图爬进衣服,贴着皮肤表面寻找安身之所。
老张在无人角落扭动着身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伸手向后背那里使劲的够了够,终于才止了痒,顿时身心舒畅。
他跟随其他几个老工友一同走出殡仪馆,在门口简单寒暄几句后互相道别,在寒风中背着手向家走去。
那天正好是腊月初八。
这已经是老张半年内参加的第四场葬礼了,前些年他参加的大多是老领导的葬礼,而近些年,他去的基本都是同龄人的葬礼。
到他这个岁数,能一次性见到故人也只有两个场合了,儿孙的婚礼以及老人的葬礼。
每次在这些场合当中,老张才与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叙叙旧,他们大多已经搬出了老厂区,住进了新房子。
只有老张独自住在老房子里。
他之所以没有搬走,除了已经固化的生活习惯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也不知道该往哪搬,因为他无儿无女,在这里住了几十年。
自从老伴去世后,老张的生活基本上彻底封闭起来。
每天固定时间起床,吃饭,散步,买菜,生活范围内的一切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在他生活的厂区里,基本能满足他所有的生活需要。
这里有小饭店,小市场,卫生所,工人俱乐部。
这里对于老张来讲就是全世界了。
今天老张参加完葬礼后,返家的途中去粮店买了点米,晚上准备熬粥。
大概七点左右,伴随着新闻联播的音乐,老张也准备好晚饭:粥,咸菜。
一如既往的简单一餐。
老张夹起一块咸菜,嚼在嘴里,脆生生的,端起粥碗,筷子顺着碗沿儿顺时针搅动,就在即将进嘴的那一刻,老张发现附着在筷子上的腊八粥上有一根头发。
那根头发串联起碗里煮的粘糯的米粒。
他顿时没了食欲。
挑出头发后,将粥倒回锅中,随后又把粥全部倒进塑料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