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
静物
一
河边泥土的腥臭气息越来越浓时,我正把身体掩藏在将要发黄的草丛里,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蝉带着对夏日的眷恋,在树林里歇斯底里的欢叫着。灼热的阳光不放过树叶间的任何一块空隙,叮着人们裸露的肌肤。我忍受不了闷热和瘙痒,开始躁动不安,并把头慢慢探了出去。丈余宽的河流依然在缓慢流淌着,河对岸的玉米地里没有任何人影晃动的迹象。天地静默,仿佛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我忽然害怕起来,脑子里闪过“鬼打墙”的故事,这时一只“蜜蜂”迎面刺了过来,我的鼻子先是失去了知觉,几秒后疼痛迅速扩散,等看到红色血液如雨点坠地时,我才明白“蜜蜂”只是错觉,是河对岸的人率先发起了攻击。在我暴露踪迹时,他们用弹弓和石子击碎了这个夏日午后最后的寂静。
这是一个游戏,也是一场战斗,是河两岸村里的孩子共同发起的。孩子们利用漫长的时光,占地为营,制造出了假想敌和莫须有的仇恨。最开始时,双方只是隔河对骂,我们骂河对岸的孩子是日本鬼子留下的孽种,河对岸的人骂我们是国民党反动派的敌特。后来双方开始行动起来,我们不时游到对岸偷他们地里的玉米,他们偶尔派几个人来挖我们地里的红薯,摘我们的西瓜。最后矛盾升级为打斗,双方隔三差五就要进行一场战斗,自制的木盒子枪、木制刀剑以及弹弓石子都是手里的战斗武器。战斗惨烈时,经常有小孩子因此受伤,而父母们都特别护着自己的孩子,于是游戏最终演变成了两个村子的仇恨。平时农耕,隔河遇见,都要怒目而视,互骂几句。
这个夏日午后的战斗不过是无数场战斗里普通的一场,然而对我来说却无比重要。我人生的第一次流鼻血,刚刚发生在了他们的弹弓和石子的攻击下。粘滑的血液夹杂着汗水流到唇边,有种咸腥的怪味。我想象着电影里堵枪眼的黄继光,炸碉堡的董存瑞,一种悲壮的英雄感涌上心头。这一年,我刚满十二岁。
灼热的酸痛还在蔓延,小虎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命令似的向我吆喝了一句:“捏着鼻子,头仰着,不要动。”之后,就跳入了河中。”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