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最近不出门溜达了，腿脚不利索了。” 这是我回到黄岛后脑海里浮现的第一句话。这句话应该是从我二大爷的口中讲出。 那年我十四岁，秦皇岛路上的管道刚炸完，死了几十个人。我二娘当天正巧路过爆炸的路口。据她称，当时一声巨响，突然就地陷天崩。成群的碎石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天上飞去。然后天就黑了。再一睁眼，墙和周围的店铺全倒了，露出砖石块和钢筋。天上的烟尘久久不能散去。她隔壁麻将馆的小高就是被这废墟给埋死的。二娘的旅店离爆炸中心远，所以逃过一劫。 所以在我回到黄岛时，旅店旁边的那条路一直是封着的。 那时的我对黄岛并无什么好感。我爸开车下了高速，在路口等红灯摇下车窗点烟的那一刻，化工厂酸重的味道就会涌进整个车舱。那个时候我家开的还是普桑，车窗得动手卖力摇下来。大货车一辆接着一辆运着集装箱，大烟囱不停地往天上吐着烟。这个地方的云可能大多数来自于附近的烟囱。黄岛和它的名字一样，给人一种淡黄色的感觉。 爷爷最近不怎么爱说话，也不太出门溜达。有可能是因为奶奶住院，他已通过某种方式预测到奶奶不会再回来。他耳朵背，得对着他喊才能听到。我猜他有的时候也会装聋。我爸和我二大爷有时使劲对他喊，他也嘟着嘴一动不动，如同一个石化的人物，时而也叹一口气。而我出于探亲的社会习俗，礼节性地和他找话说的时候，他会一直挂着撑满皱纹的微笑，我稍微大点声就能交流顺畅。 在我写下这段话的时候，爷爷已经九十岁了。希望他能一直健康长寿。 我的亲戚大都分布在崇明岛路上。在这条街延绵一公里的范围内，散布着我爷爷奶奶，老姑老姑父，二大爷二娘，还有我大明哥和嫂子的住处。还有小颖姐的歌厅，现在好像已经关了。所以在这里过年串门变成了相当简单的过程，走街串巷一上午便能见完所有的亲戚。那些住得远的亲戚们，像大姑，也会专程赶来崇明岛路与众人团聚。 那年过年，我的堂妹蓉蓉没来和大家伙吃饭。这使得我和琳琳，是我的另一个堂妹，只好找大人来一起打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