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松吟
何宇轩
图片: 刘海粟的画
本文刊载于《三联.爱乐》杂志 2019年第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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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坐夜明月,幽人弹素琴。
忽闻悲风调,宛若寒松吟。
白雪乱纤手,绿水清虚心。
钟期久已没,世上无知音。
——李白《寒松吟.月夜听卢子顺弹琴》 深夜,我卧床闲看梁漱溟先生的语录集《朝话》。读罢一段颇为震惊,以致凌晨三时神志尚清,思绪万千。
先生在谈戏剧时曰:
人之所以不同于其他动物者,也就是人类的最大长处,即在其头脑能冷静;头脑冷静才能分别计算,这就是理智。但人类之最大危险亦正在此,即在其心理上易流于阴冷…… 这个危险常随着人类进化而机会愈多,更容易发现。反过来说,譬如野蛮人,他们的生命却常是发扬,情绪常是冲动的。越文明越是不疯不傻,但也正是一个危险。所以据我推想,戏剧怕是越到将来越需要的,需要它来调剂人的生活,培养人的心情。
使我乱想一气移植到民国音乐上。只缘每每听起它们,憨傻癫狂之气常是悬入耳垂。彼时文艺人将单纯的理想主义融于质朴而冲动的原始情绪中,真是难得可贵!然而若以寿铭先生所言之意继续推索下去,自然生疑——当乱世已过,和平来临,在更文明的时代里,我们还能不能听懂这份疯傻?
寒松立地已逾百年,其吟唱之曲即便再动人,亦必知音难求。依我看,以今人之教养赏上世纪的余音早就是一种奢求了。故上述问疑一出,已有答案落笔。但真正的问号还不该是在这里。更重要的问题是,当一类音乐的受众已微乎其微,落入所谓“过时”的境地,那么它还有存在的价值吗?或更直率的问:民国音乐在当代是否还有聆听意义?
忆起沈从文在《长河集》里的一篇题记。立意大概是叹惋乡土气息的消亡——人们纷纷受困于名利蛊惑,深陷城市文化的泥沼。但言语至此并不悲观,反而对主题淳善的小说继续书写下去的信心给予无限肯定,理由是:人物的正直和热情,虽然已经成为过去了,应当还保留些本质在年青人的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