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静默着坐在夜幕里，还流着汗，但事实上，至少半小时前我们就不再踢球了。老开大口地抽起烟来，这是他上礼拜才学会的伎俩，我们其他人也跟着抽过，但老开说我们没有把烟真正抽进身体里，我们还缺一种他所说的“大孩子的胆气”。不过依我看，他坚持这么说只是为了保持他在我们圈子里的威望：所有在楼下空地踢球的孩子中，数他年纪最大，只有他唇上和下跨都开始毛茸茸的，只有他能从东街那家便利店买到啤酒，也只有他能够懂得把烟真正抽进身体里。 当然啦，老开也不是成天抽烟的，因为这有时会让他看上去眼眶胀热，脸盘变成粉红色，他解释说这是体内组织在吸收尼古丁，不过我倒觉得这就是一个人要憋住咳嗽时惯常的情态。他只有在情绪不好的时候把烟掏出来。他用打火机引燃香烟并深吸一口的模样像极了我们的老爸，有那么一会儿，他真的成功摆出了一副大孩子的姿态，让我们看得愣怔起来。 老开今天情绪不好的原因是刚与阿昆干了一架。阿昆很少下来踢球，但踢起来是个非常拼命的人。他有个管束他很紧的老妈。每天早上上学时，都能瞧见他手里拿着鸡蛋土司跟在老妈后面，紧巴巴急匆匆地钻进他家的道奇里头。常看到这样的景象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衍生出一种恻隐之情，只消瞧一眼他家母的样子就明白我说的意思。她表情里持续释放着一种强势与倨傲，金丝眼镜后面的眼眸由于镜片反光永远隐晦不清，却显得十分冷峻，身形也是壮硕非常，给人非常有说服力的印象。盯着她看久了，便会恍惚觉得，她就是世界的主宰，她掌管一切。有着这样一个妈妈，足够成为我们同情阿昆的理由了。今天傍晚的时候，我们在楼下遇到阿昆和他老妈走在一起，我们招呼他踢球，他转身向身边那位壮硕的妇女征寻意见，这当儿两个人的身影在暮霭里交叠起来，我们从未见到他的身形如此孱弱渺小过。我们看到她母亲那对被镜片反光遮蔽的眼眸投向我们，宽厚的脸膛上，两瓣薄薄的嘴唇微微蠕动了几下。接着，阿昆高兴地向我们跑来。 “我们走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