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鱼》 那些金鱼， 怎么样啦？ 周易问出来这句话时，感觉很傻。有谁会在七年没说过话以后，第一句是要问候对方的金鱼呢？ 北方的天气变化波涛汹涌，没有过渡，春天是春天，夏天是夏天，从春到夏，毫不含糊。在周易的记忆里面，他的童年的一半时间，都是在夏天中度过，可夏天并没有那么长，从六月初，到九月底。道路，树木，楼房，被太阳晒得褪了色。周易总是想起自己立在马路中央，天空中没有云 朵，单调且寂寥。阳光太烈，晒得头顶发烫。他眯着眼，望着空旷的街道，知了疯狂地在道路两侧梧桐树上嘶叫着，梧桐树很高，笔直。汗珠从他的额头上冒出，周易抬手抹一把汗，就那么站着。周易总是想起这些，但这些并没有发生过，即使细节逼真而又丰富。 从小学四年级起，周易就戴上了眼镜。他的近视有先天遗传的因素。从周易拿到他那副深蓝色框架的眼镜起，家里面就多了一个鱼缸，和几条红色金鱼。 爸爸听医生讲，盯着金鱼游动，可以锻炼眼部肌肉，缓解近视。于是每天放学回家，周易就要坐在鱼缸旁，不间断看着里面的金鱼，大概半小时。鱼缸的侧面被做得凹凸不平，导致从这个方向看过去，里面的鱼都是变形的，时大时小。周易每天有足够的时间去看着这几条金鱼游来游去。他了解到，金鱼的大小，是被生活环境所限制的，多大的鱼缸，金鱼就能长到多大，再往后，就会一直是那个样子，不再改变。 刚开始，只要有人靠近鱼缸，那几条金鱼就会变得慌张，拼命地游动，撞到鱼缸也不停下。渐渐地，它们熟悉环境，悠闲了起来。尾巴，双鳍，一天天变长，甚至容许周易用手伸入水中，抚摸它们。 周易的眼睛并没有好转，每个月的例行检查结果要么一样，要么更糟。 爸爸不再每天要求周易一动不动盯着金鱼。没人继续在乎金鱼，大家都各自忙各自的，工作上班，学习考试。偶尔有人想起来，会往鱼缸里面撒几粒鱼食，鱼儿们便互相争夺起来。 金鱼不再长大，只有尾巴和鳍部变长，像标尺，记录着时间，从初春，到入夏。鱼缸，里面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