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罗河往事
舟岩
# 尼罗河往事
你在黑土地里沉默了三千年——或许更久——包裹你肉身的亚麻布已经腐朽,而不易腐烂的漂亮石头和器皿沉浸在腐尸的气味中,各自孤独地等待着光,徒然期待光里的万物。棺椁旁镶嵌着绿松石的金色挖耳勺,它至今仍旧思念着那个有着沉甸甸乳房的波斯妓女。因为她的薄情寡义和迅速衰老,你对她的爱情无疾而终,但金属视所有誓言必将亘古不变,它以为妓女用自己在泉水盘逗弄蓝孔雀的日子不过是一场睡梦前的昨日。它不明白蓝孔雀的一生不等于人的一生,人的一生又远不及泉水畔一颗石头的春梦一场。如今,金色挖耳勺被安置在博物馆角落的玻璃盒子里,它失去了因人手反复触摸而释放的光泽,同许多年前你启程后留下的尸体一样,它不再叹息,不再哀愁。白炽灯带来的光明洁净柔和,恰到好处,胜过自然界中的所有,但它映在墙面和地上的光影不再反映出这个世界已然失去的一切。光空荡荡地成了空间的主角,古老事物的上头不再悬挂着太阳和月亮,而对于一个不再言说的金色挖耳勺来说,再不会有一只有着蓝孔雀绕过泉眼,朝它踱步而来。 工程师模拟出了你的脸,满头蓬发,双眼无神,人们一眼就能分辨出你来自某个遥远年代。你的名字被编成代码,人们依靠代码猜测着你度过怎样的人生,受尽压迫或愚昧无知。只有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对着那张打印出的呆滞的脸露出了表情,他大概是想到了许多午睡时涌起的面孔,卖麦芽糖的商贾,用魔法打造金银戒指的工匠,或者一个扛着枪走过家门的大兵。三年或是三千年,无法用十指数出的时间对于孩子来说是同样漫长,同样地只属于未来。不知道你在三千年前,面对更早的三千年留下的残垣断壁时,是徒然感叹线性时光的流逝,还是伸出了十个手指。
你还在襁褓中时,蒙着黑纱的女巫已透过你掌心的纹路断定了你悲惨的结局,她告诉你的双亲他们会白发人送黑发人。为了改变命运,女巫在满室烟薰和圣诗的吟诵下杀死一只看门的黑色老狗。女巫得到一袋金子,你也因祸得福,短暂的童年活得极为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