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病床远远地被推过来，白色被子下一个面黄肌瘦的老人，眼神飘向天花板。他面颊僵硬，脸上皱纹成丘，眼窝深陷，眼白混浊，双腿高高的隆起。郑烨注视着病床离开，才继续一个个病房号看过去。走到312病房门前，他停下脚步。 他走进去，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床单被褥，白色的许多人的脸，满眼的白色波涛万里直将他卷了进去，让他呼吸不畅。郑烨第一次见到张冉，就是在这间病房里。 她皮肤白皙，短发黑黑，眼睛大而有神，挺着身板坐在病床上，瘦而小，像是火柴棍撑起来的小人儿。阳光下她显得苍白单薄，身子像一张纸一样发亮发透。 她看着他，怯生生的样子只是想要跟他要几个橙子吃。 她剥橙子的样子慢斯条理，一点也不像她活泼的样子。将橙子皮均匀分成五瓣，就像盛开的花瓣一样，然后再细细撕扯着上面的白色细毛。郑烨看着她，心想这什么时候才能吃上橙子啊？不过她的耐心似乎出奇的长。她躺在床上，将橙子对着阳光，细细观察着。 郑烨是来看生病的母亲的。而母亲总是和张冉聊起学习。郑烨向来有些厌烦母亲这种昭告天下我儿子成绩好的样子，但是此刻他却突然觉得被母亲炫耀一下也是无妨的，哪怕有些许的夸大其词。 “对，我知道，他一直都是年纪第一呢，真是超级超级厉害的。”张冉用一种激动中带着由衷的敬佩的声音说。郑烨有些慌张地四处看了看，拿起来一个橙子问张冉：“你还吃橙子吗？” 张冉本就因激动而双脸泛红，此刻脸上红云更甚，她看着郑烨呆滞了几秒，用略显颤抖的声音道：“要。” 郑烨将橙子递给她，她双手接过来，一副笑眯眯的样子。 她很爱笑。在这个死气沉沉的病房里，她的笑虽然无法感染别人，但至少也像是寂静冬日里将要萌发的那一点绿意，能让人感受到即便是一丝丝的鲜活。想到这，郑烨看见母亲的笑容，心中倍感温暖与潮湿。 母亲是在六月份被确诊为非霍奇金淋巴癌。六月份，花红柳绿，骄阳似火。那时候，郑烨还忙着自己的学习，乐于空闲时抱着吉他，在寂静无人的夏夜叼着冰棍和同学谈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