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墙会说话
贾逍遥
今年是从三月份开始的。
复工的通知终于下来后,这句话突然闯进来。在书桌上摆了整整一个月的电脑正放着泽野弘之的变奏钢琴曲《call of silence》,一种潜沉在肃穆里的垂坠感。很多次在它的循环里入睡,像落入一种网状的黑暗深穴,夹岸布满黑麻麻的礁岩,沉默咆哮着,世界只剩下无边死寂。
一度以为薄暗的空间会渴望某种敞亮的,铿锵的聒噪,譬如电音摇滚,譬如X-Dog的好莱坞大片配乐。或者至少沉郁厚重,譬如打雷的Old money, 平时总嫌它辞藻浮华的,像将死之人沙哑的低吟。 人需要力量,正如瘟疫需要威慑,而一定的粗砺和犷莽也许行之有效,枯燥的等待中,它们不过是一种较劲。 但事实证明并非如此。一个人关在屋子里,时间竟比想象中要快不止一分一秒,也绝非完全被寂静包围。早晨睁开眼,总听到无由头的喧嚣由四周的砖墙渗透进来。偶尔清澄,偶尔浑浊,似是来自窗外对楼人家早起却不安的小孩,似是迷失在一整个黑夜的蚊子,掀起褥角才能飞出逃命。如果我永远不醒,它将无路可去。
不喜欢拉窗帘,白天黑夜浑然一体。台灯常亮,在墙上掷下一道半弧形的光斑,屋子里所有的物品都重心倾斜,像走在外面的人一旦把自己暴露在光线底下,凝视的目光就开始倾轧,直到脚步酸软,脑袋比双腿沉。一个人他不得不低头。城市需要来一次大清洗,受到威胁而岌岌可危的不是生命,而是生活。
将人们与外界隔绝的只有墙,而不是别的什么。新闻,信息,图像,电话和通讯,人们从未感觉与世界相距如此贴近,几乎只有上眼皮到下眼皮的距离,眨眼间就获知了几千个人的死讯。沉默爆发的战时意味。那些闻不可闻见不可见的消息,不厌其烦地向人们强调,那些新鲜的死亡正在你身边疯长着,每分每秒,切身的、剧烈的变数。
与疫情有关的新闻 开始 像连载一样泄洪的时候,很多南方地区已经入了冬。略有哪怕一点新鲜的声音是卑廉的,像朽弱的雾,发霉的尘土, 都活不超过一个昼夜,便簌簌落到城市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