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之间

赫拉扎德
听得见么? 听得见。 你能看得见我么? 当你进入镜头范围的时候可以。 好的,我们没有必要时刻处于各自镜头范围之内,对吧?虽然手机有镜头作为眼睛,但它并没有脖子,能看见的东西太少太少了。 它能听见声音,再把你的声音说给我听。 好,你不觉得奇怪吗?电子设备把我们的声音嚼烂了碾细了吞咽下去,再从另一个十万八千里远的地方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吐出来拼凑成一摸一样的字句声线,至少是我记忆里你以前的声音吧,大差不离。说起来,我们这样有多长时间了? 快要一年了,还差五天。 你想得到吗?去年我还在伦敦亲手送你离开,之后我花了四个月和类似于PTSD的症状斗争,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想起的就是你的一滴眼泪,深蓝色呢绒风衣一闪,酒店门合上了。每晚如此,夜夜皆然。 我很抱歉,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嘿,没什么可抱歉的。命运就像是台球桌,你我就是都有各自落入不同角洞里的球,至少我们曾经“啪”的一声撞在一起过。而且我挺喜欢像我们现在的这个样子,用无色的绵延的信号波连接在一起,你在柏林的公寓和我在诺丁汉的房间组合成了一个怪异的整体。 你也是我在诺丁汉的延伸,让我觉得自己还在学生时代。而不是你所说的那个中文词汇……啊,“社畜”,社会动物,输出劳力的永动机。现在学校还好吗? 不好,大学关闭,实验室也关闭。 我很抱歉,你一定非常失望。 是的,我不希望学校关闭,但大家都很高兴,也许我是个怪人。 说明你是一个热情者,是一个好的心理系学生。 热情者,这个词组翻译成中文可真怪。我的确喜欢穿梭在市中心校区从一个建筑到另一个建筑,在排着长队的咖啡厅里狂奔到柜台,然后火烧火燎地对排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喊“对不起!可不可以让我一下?我下一节是Mark Griffiths的行为成瘾,求求你们了——一份金枪鱼三明治和拿铁,谢谢”。社科院的人听到马克的名字一般都会垂下眉毛,踢着脚尖无比体谅地让让,看着我的银行卡比他更先被Pos机吞噬进去……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