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底生活
魏知白
去年五月起,我长久地梦见一个人。
我记得那时柳树抽了枝,已经抽到茂密的不能更茂密时,我第一次梦见她。那也是我搬家后的第一个夜晚。
梦的开端便在湖边。有别于高原的湖深沉的蓝色,那湖是白的,因为天晴,泛着银银的光。我独自看荷花。荷花有两枝,一枝半开,另一只全盛了。
“你也喜欢湖?”这时说话的便是她了。我回头,笑笑,没有答言。她也笑了。我看不清她的样子,只直觉上知道,她有一双明亮的眸子,挟着光的眸子。
“跟我来。”我也就随她走。仿佛湖是两半的,我们走的路刚好把湖剖开。从右到左,大约如此。行至小路,面朝一个坐着轮椅望向湖的老人。他很瘦,却精神,虽坐着,也挺拔。“你看,这是我老了的时候。”“嗯?”我不解。一个人怎么能看见自己老了的时候?何况是个女孩子,老了如何成了个男人?她不作声,又往另一边指了指。我顺着她看过去。是一个小姑娘,五六岁的样子,在摆弄水里的植物。“这是我小时候。”同样的疑问,我不想发出第二次。她便也不解释。
“这是什么水草?”我问。“是荇菜花。”她说。“参差荇菜。”绿色的原叶子,黄色小花。
“你看,我就是这样长大的。一直一个人。从来都是。生活在湖边。只要我想,我就可以成为我的任何样子,只要我愿意,我可以让你看见任何可能。但我只能在湖边。”我感到风很热。“你呢?为什么你身边总有别人?”我默然。她微笑。“陈之昂。”“陈之昂?”“嗯。”
有鸟鸣。一声,两声。“我们等一小会儿,还会有一只鸟来。这样的叫声,是在唤它的亲鸟。”果然,又有鸟经过我们。
鸟鸣让我睁开了眼睛。窗外是真的有鸟叫。“鸟也会讲,你看,一会儿还会有一个人来,这样的人,是在等她的爱人。”我想或许我可以讲这句话作为应答,但醒了也就回不去。我为什么身边总有别人?这个问题吐出来,也咽不下去。
起床,洗漱,一整天都在拆打包的箱子,整理东西。说起来只有些衣物家用,实际繁琐之际。早,中,晚,我依次吃下培根鸡蛋帕尼尼,牛油果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