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江
一条蛇从草丛里冲我爬来,头潜得很低,身体像一股活活流动的铝水,随着诡谲的蛇头向前窸窸窣窣地行进,将密密的草丛拨得瑟瑟抖动。眼看就要逼到脚下,我紧张得四肢僵硬头皮发麻,胸腔里像被注入冰水,眼仁憋胀得如心脏悸动。 突然,那蛇不再前进,身体开始痉挛发胀,仿佛腹中有无数个钉子在生长;目光变得呆滞白翳,如同不再泛水的泉眼,挣扎一番后,放弃抵抗,在我脚下化成一条懒洋洋的河。河面波光粼粼,若有无数条小银鱼跃动。河里有我的影子,像一个哀怨的灵魂正向水里的天空沉去。我急忙蹲下身,探手去救。它的胳膊作出回应,像一条带鱼向水面游来。当我的手触及水面,它的手变成嘶嘶吐信的蛇头,张开血盆大嘴将我顺胳膊带腿吞进肚里去了。 哎!又梦到故乡的河了,那曾是一条水量丰沛水质甘冽、功盖云天却又默默奉献的河。甚至,时至今日都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名字。人们平时提到它,都用一个笼统但心有所指的称谓,河。 故乡的河起源于邻村村底的一个泛水泉,之后汇集众流一路向西粼粼流淌而来。到我们村时,由于地形地势的原因,突拐头向南流出,之后被一面凹崖阻挡再往北折,如此打了个“倒勾”之后继续向西奔大理河浩浩而去。 河水流经我们村的时候,水量已经有牛的腰身那么粗。流得很急,如饿蟒逐猎卷槽而过,发出苍风过岗般的呼啸之声。奇怪的是到了晚上,尤其夜深人静的时候,那流水声却变得哗哗嘻嘻欢欢啷啷,犹如姐妹相逗,欢笑不迭。 河流拐头向南十米左右,有个三米高的跌水崖。河水流经此处,顿失托付,便一头栽下去,身体被摔得飞珠溅玉,零落一地,起势无望,遂汪成一潭莹莹碧水。 对于村子里的小孩来说,一年中一半的快乐便来自于这个水潭。当夏天尚赶不及到的时候,就有技痒的孩子往水潭里钻。三叔家的抓虎就是其中一个。他水性极好,擅长各种泳姿,还有一个绝技,平睡在水面不沉下去,将腰部连续向上弓。每年春夏之际,他总是第一个跳潭试水的人,一个猛子扎进水里久久不见冒头,等再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