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粽子
贾逍遥
01
粽子包成圆的?不可能,阿娥摇摇头,没可能。粽子得有棱角,不然不受力,包不紧、不实,会漏米。就像人穿衣服,人得有肩有臀,有支架,才立得起来。
周生咧开黑红的嘴皮,圆滑而敦实地笑着:“今年,就要包圆粽子。”
“那叫糯米团子。”阿娥从账本里抬起头来说话。管账本来是周生的事,但他一上午要忙的活儿还有很多,一大早,他印了新的告示贴在饼铺玻门上:这周只开上午。
抗议从早晨天不亮开始沸腾,外边的世界一片戾气怨腾,以过海隧道为界,尖沙咀到金钟政府大道的各大街衢在半日内瘫痪,站在队头举喇叭的永远是年轻人,哪所大学的不知道,穿一身全黑或黄的衣服。社会运动持续生生灭灭,无数新鲜的口号听起来却差不多。
香港何时见紧张的气氛?不外乎两种情况,另一种是台风天。约莫从昨天下午三点开始,乌云冲着被游行队伍割裂的维港两岸狠命地压下来,热气像浆糊,黏得紧,闷得慌。这两天的香港,不比打风混乱。“仲以为要打风。”老细今早出门时甩出这么一句,他纠着五官,说不上来是庆幸还是遗憾。
搭港铁,在车载天气预报里听到讲今日三十九度,三十九和四十有什么区别?体感辨不出一度之差,心里头却偏悬悬地。“方”和“圆”也没多大区别。阿娥有些恍惚。店内的空调似乎坏掉。
“包粽子的阿婆返澳门老家赴丧。老细话,今年运程差,圆有圆和之意,圆融之意,吉利。”周生慢悠悠地说,模仿老细的语气。那是一种忧伤而温柔的语调,忧伤是迷离的,是为香港,温柔是为他这间仍然坚挺的店铺。
老细个子很小,又黑又瘦,肚子倒是挺起半尺,硬邦邦的,仿佛为挺而挺,就像他脸上挤占过多面部面积的八字胡,一颗圆秃秃的脑袋,讲话的时候搭配西方人那种为诠释而一丝不苟的手势,要么往胸前环抱,要么背在身后。
他是那种“半实心”的香港人。阿娥在心底暗暗把香港人分为“实心”和“非实心”,实心者在外贸、证券、专利、置业、金融、投资、外企……统统涨满激情也涨满理性,他们与巨记酒家这些家族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