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瓜瓤

black star
刚过完八十大寿,老崔瘫了。老伴早死了。剩四个孩子轮流养老。四个孩子也都有孩子,都有家庭,照顾的事就挺多事事的。老大最上心,也最尽心,虽然是女儿,但是隔三差五的往那口老屋里跑,买零食,洗衣服,伺候大小便,挺有孝心。老二的孝心主要靠他媳妇,可是儿媳妇伺候婆婆向来都是走走停停,想起一出是一出,写意多过写实。老三心有余力不足,自己在儿子家当“保姆”,离着老崔千山万水,身不由己,电话里娘啊娘啊的叫,挂了电话就被儿媳妇唠叨。老四贪小,成家立业不久,又怀了孕,对八十岁的老崔不冷不热。 夏天到了,到处花花绿绿,蜂蝶遍飞。农村里正是忙的时候。老崔的饭是老二媳妇早上端过来的,三个馒头,一碟咸菜。那意思挺明确,中午和晚上也不来了,忙地里的活儿。老崔习惯了,不说什么,吃糠咽菜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大白馒头干咽都有法子。她躺在床上,听着外头吱吱吱的蝉叫,屋后一会儿是赶牛的声音,一会儿是拖拉机的声音,一会儿是男人们女人们的车轱辘话,她脑子里都是画面。闭着的眼睁开了,顶上的屋梁架着一根根檩条,苇子面斜斜的铺开,一个燕子窝的烂巢在那里,一成不变。老崔突然想坐起来,攒了些力气,还有知觉的左胳膊撑起半个身子,头前后左右的摆了摆,像广场舞的一套分解动作。一只蚊子在耳边嗡嗡了一圈,不响了,这是已经趴在肉上吸血了,老崔感觉不到,它吸的是“不遂”的那一边。 老崔顺手吃了点东西,又憋了股劲,一点点挪到炕头,使劲喘了一两分钟的粗气,脸上憋足的血红色消退了,换成煞白的表情。她沉了沉心,想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消磨了一阵时间之后,左手撑足了力气,身体以屁股为中心划了个小圈,腿才算是从炕上耷拉下来了。她从这个角度能看到窗外的丝瓜架,上面的小花四仰八叉的露着蕊,招蜂引蝶。旁边的绿柿子也三五成群的码在棵子上,无人打理。她转头轰了轰围着那碟咸菜转圈的苍蝇,没多大起色,也就不管了。墙上相框里镶着些老照片,一层灰盖在玻璃上,让那些脸上的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