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屏住呼吸，拨开厚重的胶制门帘，又推开了一扇四条边沿上堆积着黄斑的玻璃门，直到一股直冲到他脸上的油腻热风翻过头顶，他才用嘴缓缓吸进了一口气。他对着玻璃门上的倒影，捋了捋被门帘扫过而翘起的头发，心事重重地步向点餐柜台。 “今天下班这么早啊？”收银员小李笑着说道，露出两颗硕大洁白的门牙。 “嗯，今天……下班早。”他没有直视小李的眼睛，而是低着头，看着玻璃柜台里的食物模型。他记得在某个纪录片里曾看到过这种模型的制作过程。首先，那些手艺人会收到餐馆发来的订单，然后，餐馆会把需要制作成模型的食物运到工作室来，这些食物在之后会被灌注成乳白色的模具。等过一段时间，手艺人再把模具拿出来，打磨精细，照着图纸一点一点地往上面着色，着完色后就开始摆盘…… “今天还是一样吗？”小李的嘴咧地更开了些，门牙的上沿隐约看到了一条嫩红色的牙床。 “这个还有吗？”他用左手食指指着柜台里的一道模型菜。 “有，那是我们这儿的特色菜！” “来一份吧。” “还要其它的吗？” “这个也来一份吧。”他又指了指旁边的一盘，这次换作了右手的食指。“以前那些也要。” 小李戳着电脑屏幕：“好嘞！一碗紫米粥，一个卤蛋，二两鲜虾菜心包，一份特色凉皮，一份酱猪蹄。今天这么能吃啊！” 他看着小李伸出自己的左手放在胸前，将手掌心朝着收银机。几秒种后，收银机的抽屉“啪”的一声弹了出来，抵在了小李的左手掌心上。小李“啪”的一声将它按了回去，顺手把刚吐出来的收银条扯掉给他。 “我今天被开除了……” 虽然佯装着很轻松的模样，可话一出口，他立刻后悔起来，把收银条攥得死死的。他不知道为什么要说这句话，而且是对一个自己并不太熟悉的人，即使过去三年他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光顾这家店。可是他们之间的交流内容，从来没超出过脑袋上悬挂着的几块菜单灯光牌。想来两人要成为朋友，光靠菜单是不够的，而刚才的那句话，在他看来只有在朋友间推心置腹的时刻才会脱口而出。收银条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