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的爱情

唐一点
感谢编辑,感谢翻译老师,感谢跨物种出版社,帮我把我的故事讲出来,在我将临十岁,垂垂老矣之际。我终日无事可做,但并不无聊,生活很充实,比这世上大部分生命充实的多。我还在做我这一生从未停止做的事:思念他。 我曾与他共度了,九年,八年还是七年?我不确定,也可能才一两年,甚至几个月。从我有意识自己是一只金黄色的鬃狮蜥,到知道他根本是用两条腿走路的另一物种,再到我会分辨黑夜与白天,会保存时间和记忆,这又有多久,已经不知道了。 但确定的是,我的一生是从遇到他开始的。 我残破不堪的史前记忆,像隔着毛玻璃一般模糊:一些黑暗,丛林和小虫,一些冲撞身体的移动,一些其他生命的气味。直到一觉醒来,我发现自己趴在一个容器里。这个容器很不同,它充满光线,看起来和空气没什么两样。(译者注:玻璃)这时,一个人类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他走向我,把头探进这个似有似无的空间,从上方直直地看着我,带来一大片阴影。他有着茂密的头发,让我想起曾经小憩过的温暖的草丛。他的眼睛圆圆的,亮晶晶的,像清晨湿润的葡萄,我曾痴痴地望着高挂枝头的它们一整个早晨。那也是我第一次看到一个笑容,对着我盛开,那感觉很是美妙:另一个生命对我盛开。 他笑着把手伸了进来,那光影下如同神迹的降临,使我乖乖缩着身子不敢移动。仿佛一个世纪的时长,我静静地感受着空气的悸动,他的指尖终于触到了我。他们在我的背上缓缓摩擦。这触感与树叶,风和雨水都不同,也和以往我短暂谋面的任何生物不同,他是盛得很满的一片面积的温暖。他的指头缓缓移到我的头顶,他们离我的脑袋瓜子那么近,我所有的感受神经不受控地一哆嗦。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被抚摸时,我可以如此真切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和我的存在。肌肤的接触就像一个誓言。 你看,很难说爱情是怎么回事。我曾见过温柔曼妙的蛇姐姐,见过最五彩斑斓的蝴蝶,见过威武的野狼追逐猎物,还有各种形态各异的蜥蜴壁虎七星瓢虫,可就在这一刹那,我爱上了这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