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霜曲——高丽遗事

蓝雯轩
进宫那天,突然下起了很大的雨,前来迎接的卫士一丝不苟地列队在永济门两旁,我抱着自小与我依偎的伽倻琴,任由命妇们牵起我的手,从轿中缓缓走入景福宫。那就是我的一生了。 身后大门关上的那一瞬间,一种莫名的情绪陡然涌上我的心头,那是留恋?惊惧?迷茫?亦或其他什么,我不明白。但那短暂的一次回眸里,我看到的不是永济门上雕刻的螭嫠纹饰,而是一张年轻而好看的脸,还有他眼角内一抹闪烁的难以捉摸的笑容。 我要嫁的人,是这个王朝的最高统治者:比我年长40岁的清宗。这似乎是从我出生那天起就由整个洪氏家族决定好的事情。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而唯有13岁的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的丈夫宠爱这世间几乎一切美女,当我宛如刚出生雏鸟般的身体在他那干枯的手中抚磨过一阵后,他的目光便已转移到其他那些刚入宫不知贵贱的女人们身上去了。 许多个凄清的漫漫长夜里,我反复地轻抚着那把代代相传泛着古铜色般光泽的伽倻琴,我还太年轻,纵然有着看似高贵的出生和美貌,也难以不湮灭在这复杂纷纭的宫廷之中。毕竟宫闱之内,有着同样高贵出生与美貌的女子实在太多太多了,她们之中绝大多数,都只能寂寂无名地终老于此。 唯一的依靠,是我的伽倻琴。我的母亲在我出嫁时,郑重其事地把琴和一个女人应该恪守的妇道一起交给了我,于是那天,我正式成为了一个女人。 命运是双花殿内扬起的一些被遗忘的尘埃,我也许注定在这流逝的琴声中渐渐老去。可在那个蝉声不断的夏天,宫中命妇们都在为庆贺王妃40岁生日忙碌时,一切又开始夏夜蝉鸣般恍若一梦。身为从二品淑仪,在王后庆典中也必须担负起一些责任。然而,从双花殿赶到交泰殿的路上,总是会遇见一个成年男子放肆的目光。我低着头匆匆在他面前走过,却不得不承认那目光是古井中的一丝涟漪。虽似曾相识,却又模糊在往事灰蒙蒙的烟雨里。 是他吗?在我入宫那天,在永济门前看到的脸…… 直到有一天,他与我擦身而过之时,我听到他在我耳边的呢喃低语:“我会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