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村变成村以前，这里是草原。 如今，草退了，变成了田，变成了村子。这里所有都变了，除了村前的那一片湖。 这片湖不大，一眼可以看见对面。这片湖也很浅，一眼能见到底。湖里有鱼，湖畔有蘑菇，动物会来河边喝水，村民会去河边挑水。这片湖过去养着游牧民族，现在养着村里的人。 这片湖不知什么时候就在了，湖中的莲花也不知什么时候就在了。 过去游牧人的萨满在湖边跳舞，如今村民向湖中投入瓜果，他们都在祭拜看不见的神，这些神使他们夜夜安睡。 如今游牧人被赶到几十里外的地方。这里也变成了这个国家的土地，湖变成了这个国家的湖。于是有了莫村，有了那么多人。 所有人都相信神，所有人都没见过神。 游牧人和村民的传说中都写着——莲花下住着能走进你梦里的神。 村长莫老在清晨绕着湖边散步。 湖中央的莲花，它们的颜色变深了。莫老看着莲花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太阳出来了，有点刺眼。他太老了，眼睛看久了东西会流泪。 他小时候，湖和莲花就在那里了。莲花是白色的。 后来这里发生了战争，他和父母躲进山中。他看不到莲花，但他知道那时的莲花不再是白色，它们变红，变紫，变黑。 战争中的人怎能安睡？ 战争中的人怎能有个安静的梦？ 莲花知道人心，当人们心怀忧虑的时候，它们就变深，直到一切平息，才又变成白色。 莲花下藏着能进梦里的神，莲花也被叫做梦莲花。 如今，梦莲花又变深了。 几十里外在打仗，游牧人又回来了，很多部落，很多马匹，很多人，很多弓箭。他们想拿回这片土地，这片草原，哪怕有人建了村，哪怕草已退了。 莫老拄着拐杖回到村里时，村民说——布和回来了。 布和一年前被挑去前线，军营里缺人手，村里的壮丁都被挑走了。 村中能让男人干的活不多，女人可以耕地，也可以摘蘑菇，打野兔。男人如果去兵营，可以挣一些钱，也可能送命。 当莫老看到布和时，他看到了他担忧的神色。莫老的眼睛不好，他也看到了那些担忧。 布和不是汉人的名字，这是一个游牧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