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见过海兔吗?

星秀
我们抵达子藏岛的时候,天还没有黑。秋末冬初的海滩上,海风像被冰镇过,倏忽间就吹透了半旧的红色毛衣,直吹到人身体的深处去。此刻,太阳正在下沉,橘红色的火焰毫无保留地泼洒在海面上。马超站在我身后的一块锈满贝壳的礁石上,满脸倦容。 子藏岛上的陆地还算开阔,环岛一圈生长着密匝匝的低矮松树,眼前是无边无际的海水,淡红色的海面此刻格外宁静,泛着太阳金光的波浪,浑浊的一次次喧腾而来,又一次次奔涌而去。我把折叠斗篷打开,蓝色帆布上的褶皱怎么都扥不平整。周围的夜色渐至暗淡,寂静下来的四周开始让我感到局促不安。 最近一月多的时间,每到天黑的时刻,我的身体愈加敏感。我让自己尽量平静地躺在出租屋的木床上。紧闭双眼,眼前是大片大片的不断消散又不断聚集的红色。对门卫生间里的自来水哗哗地响着,厨房里张姐正在做晚饭,爆炒辣椒产生的呛人油烟在客厅里游走,顺着门的缝隙钻到卧室里来。气管里像是被填满羽毛,我张大嘴巴呼吸,如同一条缺氧的金鱼。 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帐篷还是没有搭好,马超一脸冷淡地坐在一棵松树底下,仿佛他也是长在那儿的一棵树。他的无动于衷让我更加忧心忡忡,过不了几天,子藏岛就要被寒冷封锁,而我和马超,将再也找不到浅水湾里的紫色海兔了。 出发来子藏岛前,我和马超曾有过彻夜长谈,其实也并不是专门拿出一夜的时间来讨论问题,只是在烦躁失眠的夜晚里,徐晶丈夫抽烟的气息顺着洗手间的门缝蔓延到我们爆了皮的嘴唇和发痒的鼻腔里,我和马超躺在那儿,感觉自己的胸口里正被蓝色的烟雾填满。马超一直沉默,后来他倚靠着床板说这事儿其实也不用那么焦虑,顺其自然就好了,没必要非得做个决断,就像子藏岛中有关海兔的说法,也仅仅只是个传说。我想他这话简直是在放屁,一个多月前的那个夜晚,他也言之凿凿地对我说,这事儿发生的概率最多就是百分之零点零五,药品说明书上就是这样讲的。 他的心不在焉让我越发懊恼,那些话仿佛往我心里倾倒了一堆晶亮的玻璃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