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乘风归去

清晖
江上有清风明月,点点游轮和云影。从高楼上望去,水流不止,盈盈而去,地面原来真的像球面镜。又一年过去了,正值中秋的夜晚,月影下的每一个家庭,无论贫苦还是富庶、矜贵还是谦卑,都应该是幸福的,也实在没有理由不幸福。幸福是不可说,但凡说出来,就成为一句谶言。哪怕你本来有充实的人生,若是不幸落到了“幸福”的手里,劳作也变成了奴役,娱乐似乎带有了动物性,你的爱情变成了一场交易,你的交易愚蠢得不足为人道。人这么一怀疑起来,居然不敢问自己:你幸福吗?但是今晚不要紧,这是一年里最特殊的节日。它不像个节日,甚至带有某种祭祀的意味,但它有个美丽的名字,与花朝相对,是为月夕。月亮给文人带来遐思,他们为之写下典重的诗句,所以它又是风雅的化身,因为高尚而孤独。俗人有俗人的过法:这俗是不带有贬低的口吻的,就是理直气壮地贴着地,是日常的温和朴素,热闹里带着坦然的神气。不须要诗歌,也不须要月下独立,生活本身已经够满的了。欢欢喜喜地,煮着螃蟹和黄酒,烧一只鸭子,享受劳动的果实。说些无关痛痒的话,看到什么圆的就讨个彩头:团圆,月亮也是来捧场的。这有什么不可以,有什么不应该? 中秋节这一天,小林在家写作业。写完了作业要练曲子,妈妈监督。爸爸还没下班,实际上他已经连续加班好几个月了。不过,他是说好了,今天回来的。从南京带回来的鸭子,重新煮了起来。鸭子都嘴硬,所以很久还是炖不烂。可烦人呢。 小林是个孤独和忧郁的孩子,说是孩子,他也不小了,身高已经快赶上大人,头脑也比一般孩子丰富。他还在读初中,会简单的编程游戏,乐器学得也很不错——妈妈给他买了长笛,每天数节拍器,盯着他演奏。妈妈有个好本事,可以侧耳听音,闻声断语:你又吹错了一个音!曲有误,周郎顾,小林想,这说得不就是我妈?她很美,然而严厉,不苟言笑,近年来更瘦削了,面部因而更有凌厉的、冷峻的色调。小林想,妈妈让他背书:“侧目似愁胡”,说得不就是她的眼睛和神态,她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