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尼斯的十一个小时车程里青霖一直昏睡不醒，偶尔有几次感到大巴车停下，有人吵吵嚷嚷地上下车。也许她随着车速变化调整身体的动作被坐在身边的珩误以为是睡梦终于发生了某种中断，便凑到她耳边，兴奋地低语着到达的城市，她只记得确实有过这样的声音，却不记得到底途径了哪些长久以来都只存活于讲述与梦寐的地点。倒是不觉得有什么遗憾，那些听过的讲述与做过的梦境，总也还没有到那么惊心动魄、一定要眼见为实不可的地步。直到在尼斯市中心的一家咖啡馆里坐下来的时候她才完全清醒过来，漠不关心地喝着冰得直戳喉底的咖啡，咬着黄油牛角包，听着对面的珩兴致勃勃地回味着里昂的现代工业味道、阿维尼翁的暖黄色墙垣还有戛纳色彩杂乱却带了些热带风情的居民区。刚刚早晨七点，正是青霖平时在学校寝室睡醒起来吃早餐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坐了一晚长途大巴反而令她的胃口变得格外的好，她觉得小咖啡馆里的黄油简直散发着直接来自于牧场的清新与丰美感觉，而冰冷的咖啡又令她恢复了惯常的清醒，令曾经蜷缩入睡的肌骨逐渐恢复了恰到好处的伸展度，想要马上去穿行街巷，去新的城市里开始冒险。青霖伸出手去抓第二只牛角包，珩还在对面滔滔不绝，牛角包只咬了一两口，吞咽咖啡的动作也显得乏力，妆容开始脱落的脸上紧绷着无眠之夜过后、陷入疲惫之前的那种带有危险色彩的亢奋。 青霖其实不太喜欢珩，也能察觉出珩不太喜欢她。两个年龄、身高、体重都相差无几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却完全是两种模样，两人之间的差别就好像一棵年轻的赤松树与它脚下开始酝酿生长的菌群的差别，一方四季支撑着坚硬的针叶，从树心到末梢都散发着山中雨雾的清香，一方则逶迤柔软，时隐时现，将刺痛双手的浓香完全包藏于泥土色泽的根茎。但在二人参与交换项目的南德山地，这些差别仿佛都无关紧要，只要都不喜欢德国，就能成为在异乡最亲密的朋友，二人不同的秉性也反而更利于在这相对而言的苦寒之地互相扶持着过活，这也有些类似赤松与松茸相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