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就住修道院的人
李萌
天像水蓝,上边浮动着棉絮,都是云。有时天可以露个笑脸,如果幸运,一年里有一次。但不一定是亲人的。
飞机失事了。曾顏晞不在上头,她母亲在。通知到曾顏晞手头,她在排练。放下一切,却只能听中央安排,因此等了几天,搭乘包机,抵达故地。
浓烟遍野。这是事后听乡亲无意中的露话,之后,官方辟谣那是数十个谎言中的一个。大约到第三天,政府允许至亲,可到遥望撞机山头的山这边,站站。曾顏晞是惟一的女性。 有无数个头顶,黑黑的。 起初大家都不动,但浑身震颤,有股冷流最终逼回到眼睛里头,只曾顏晞最后没忍,老多泪陆续滚落,脚底由此更加泥泞。巨大的压抑。大家没有话。 榛莽乱篱,都是软的,放手的竖挺的飞机。曾顏晞眼睛很大,此刻都是最南方的深绿。飞机是垂直,直的,从天上,像管铅笔,没有弯,坠下来。 天上,南方的天,灰的,没云,母亲不喜欢。 消防队奋力挖掘,一锄一锄。曾顏晞听到金属和黄土接触的闷声。非常湿,正变得狭小,她母亲就在这声音之中越来越深。 曾顏晞感觉胸闷,心脏那氧气消失,意识迷离间,渐渐地听——有20米深哟……渐渐地湮灭。不久曾顏晞再次看清绿山桔人,小组中慢慢有了种哭声,最先隐微,像女人,从嗓子眼里,后来这哭终于滂沱,甩出很远,她没有参予其中。当他们满是想念地喊山:记得回来,和我们一起回家,这种时候没有曾顏晞的声音。
她正在想起些事。
只让看一小会儿。就都得散。都各自回到驻地。接下来便是等待。 没有遗骨,都是碎片,衣物、用品。曾顏晞要有机会就上山脚底临时祭台,就想这就是古人口中的衣冠冢了。妈妈临走她也还在排练,但是她亲自送的,坐的辆出租,竟是黑色。曾顏晞仔细地想这走前可能给妈妈的东西,想来想去好像只有种眼神。 这边是倒春寒,母亲穿上她那件果绿轻风衣,她最喜欢了,曾顏晞很巧,戴着母亲少年时为她买的薄裘皮酒红手套,和她脸最近,她敲了敲窗,母亲张望出来。曾顏晞最后一次肯求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