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更早一些的时候，带剑乘舟的愚人就开始在我脑海中敲打船舷，并如愿地揭示出了我同他的相似之处。但我一直无法绕过刻舟求剑的徒劳看到生活中逝者存于未来的希望。 因而，从湖北到贵州，穿过河湖山泽、晴雨霞雾，我只静静地关注敲打的声 音，耐于彼此之间的销蚀而不敢进一步地刨开寓言的深层。不久，从旁人那里，我得知了另外的生活的福音。愚人与我，相似之处开始弥合为一。 江上漂流并非异类，与陆地漂流没有什么区别。两者的不同来源于观看者对 速度的敏感度。江上的愚者看到的时间是急速流动的，他将自己看做漂流物，因 而在激流中每一刻都被体验为瞬逝、无法挽回的。 愚者在他的佩剑掉下去的时候会有一瞬间的伤怀。但他很快就将失落的佩剑 归入不可挽回。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在下一刻，他立即幻想出找回佩剑的可行 性，在船舷上的刻痕就是这次幻想的实现。他深信，拥有了这道刻痕的他能随时 找回失落的佩剑。 刻痕的徒劳是不言而喻的，但它在生活中却完全合乎情理。可以提示出来的是逝 者的墓碑。自然的，逝者既为逝者，碑石亦是徒劳。但对逝者的追忆却可以通过 碑石达成。逝者存于未来的希望亦在此处。从这一层上看，愚者的幻想也通过这 道刻痕取得了意义的真实的实现。 然而江上生活毕竟短暂，没有佩剑的愚者终将上岸。上岸就意味着舍弃舟船， 舍弃在江上对于急速流动的体验。上岸还意味着对刻痕的遗忘，也即是对往昔珍 贵的、不可挽回的回忆的遗忘。 而愚者终究是愚者，他也将会把江上生活收入逝去，收入另外一种形式的刻 痕。他也终会适应缓慢到足以令人幻觉自己才是流动的陆地漂流。但值得庆幸的 是，刻舟求剑的生活，或者出于环境的逼迫，或者出于人对自身的保护，都将一 直延续下去。 到最后，每个人都可以成为一名江上的船家，将急速和缓慢都纳为自己的要 求，并向每一位带剑乘舟的愚人提示一则关于时间之妙的寓言故事。 2014 与鬼神相处的日子 /导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