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人和树
张饱
父亲带着一声叹气坐进驾驶座时,我正在豆瓣上翻哈代《德伯家的苔丝》的摘录和评论。有个人说了句什么“天使的陨落不是因为恶徒的亵渎,而是因为圣者的侮辱”,我觉得他一定运营着一个公众号。父亲发动这辆黑色大众时我放下了手机,而仪表盘恰好亮了起来,像是我手机屏幕的光通过某种神秘的通道转移到了它上面。
“我妈呢?”
“你老娘留在上面帮奶奶办事情,照顾奶奶。她叫我来送你。她觉得她办得好一点。”父亲扭过头,但不是为了看我,而是为了把车倒出市中心医院虽不小,但常年拥挤的地下车库。
我们驶出了地下车库,像离开一条向上倾斜的隧道。五月傍晚的光照进了车里,我把手放到《麦田里的守望者》金黄的封面上——我和我父母说,我要不带本书,就会觉得身上没有重量,走路都不踏实。
“那个医生是浙师大的。浙师大——你上次去还是很小的时候呐。我们培训的时候。其实我们不是去浙师大,我们去绿城御园。浙师大的很多老师都住在那里。”
我“嗯”了一声,仍然瘫在皮座椅上,按着老塞林格的书。我们驶到医院北门时父亲问我有没有散钱,但我还没来得及说“没有”,道闸就自己立了起来,门卫挥挥手,示意我们赶快通过。
“是ETC。我都忘掉了——它会自动在我银行卡里扣的。”父亲开出院门后说,那时我们正经过医院外的那排法国梧桐。马路对面有一片很小的公园,往深处钻可以发现一间已经弃用的老屋子,我有一首没写完的诗就是在那里想出来的。这里可是市中心,走几步就是帝壹城和永盛。
“我们去就是聊一下,不用紧张的。那个医生姓陈——陈老师。”
“嗯。”
“哎!”父亲忽然换了个声音,转过身,缩起脖子,一手食指像瞄准一样举在眼前,“你看你看!那里有辆摩托车在平地上翻车了......还是个警察!你觉得他为什么会翻车?”他问时瞪了瞪眼睛。
“不知道。”我也转过身,身体扭得像一头动物园里的海豹。其实我已经看不到那个翻车的警察了,但我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装模作样地看了很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