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

张饱
“这是我的位子。”男孩爬上我正前方,一个护栏外的座位上时,拍拍它说。他和那个与他一起上车,现在从我这个方向看去,坐在他后边的女人一样戴着口罩,但从他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他在“呵呵”地笑。那个女人其实没有完全坐下,而只是倚着椅子的外沿。她留着齐耳的短发,穿着灰底黑条纹的汗衫,看上去做男孩的母亲嫌老了些,做他的祖母又显得太年轻了。她的手机打开着,搁在一腿上,她眼望着对面的椅子,也可能是窗外。 那是七月里一个罕见的阴天——那年的天气很反常,雨似乎都在五月下完了——刚刚入夜,我乘18路公交车,从江北一场荒诞的聚餐回家。在那场聚餐中,我是预设好的配角,但两位主角甚至没有碰面。最终我和我这边的那位主角两人坐下,点了三道菜,各要了两碗米饭。那三道菜中,一道的一小半和另一道的一大半被我扒进了纸打包盒,用塑料袋装了拎在手上。 女人举起了手机——看来她刚刚是在等防疫码刷新出来——向司机隔间(那场哗然全国的公交坠江事件发生后,我们这座城市的公交车也都安上了这样的隔间,玻璃板上贴着“干扰公交司机驾驶是严重违法行为”)晃了晃。司机在里面点了点头。她终于收起手机,稳稳地坐上了座位。男孩在她身边睁大眼睛左顾右盼着,一下又抓住她的手,像捉到一只稀奇的甲虫。 车转了一个大弯——我们要登上大桥,离开市中心,去往江南了。车上的乘客都向右歪了歪身子,我感到小腿边有什么热热的东西隔着一层塑料在流溢,我知道那是我的红烧土豆泥。那女人大概没有留神,不小心在栏杆上磕了一下。 “你怎么开车的?”男孩立刻对着司机隔间叫喊起来。司机乜斜着眼看了看他。女人连忙把一支食指竖在嘴边。“嘘!安静一点。”她冲男孩说。 车上的乘客不太多,大概只坐了三分之一满。一个开大巴的远房表叔告诉我,现在公交车行业都是做亏本买卖。我坐的这班还算特殊,至少上车的很少有刷“爱心卡”的老人。坐在我左前方,也就是那女人和那男孩对面的是一对年轻情侣,那女生不停地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