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王

伊卡洛斯推粪车
碗打了,瓷片碎一地。王上进右眼皮开始颤跳。他紧忙从报纸上撕了个角,舔口唾沫,贴到上面。紧接着,他从沙发里扽出身子,走到厨房,取回苕帚和撮子。他轻抖手腕,找到了一个与地面贴合的角度,把中药碎渣连带着残破的碗底全部划拉了进去。妻子崔淑珍坐在床上,侧歪身体,嘟囔着,你给那床底下也掏掏,长时间不弄,该生虫子了。王上进说,生个屁,谁家虫子爱喝中药?说完,他把碎片一股脑儿折进垃圾袋,使劲一抽绳儿,封上了口。收拾利索,王上进没着急把垃圾搁到门口,而是窝进沙发,继续看电视。崔淑珍叹了口气,也重新回到刚才的姿势,躺下了。 半个多月前,崔淑珍得了脑血栓。她睡醒觉发现,自己的半扇膀子没了知觉,像是掉了,也像是丢了。妻子发病那天,王上进没在家,他匆匆吃了碗豆腐脑,就去了健身广场,打乒乓球。这是他最近十来年雷打不动的项目。他觉得,这个运动有三点好处:一,强身健体;二,联络感情;三,逃避家庭。他每天早中晚各来一次。王上进无数次背着媳妇说,打球让他的老年生活幸福指数急速飙升,比吃药灵。 他有俩固定球友,大张与老马。大张和他在北大荒共同插过队,俩人是发小儿,年轻时一起打人,老了,锐气耗得差不多,又想逞能,于是找了个跟竞技沾边儿的事,站在球台两端,用尽全力挥拍子,当对手。老马加入这个组合稍晚,03年北京城里拆迁,他才从二环搬到东南四环这片儿。起初,他不上手,只是穿一身耐克的运动服,在树荫下礼貌观战。看了得有个把星期,有天,大张崴了脚,他和他对了个眼神儿,上去顶了一局,非但没露怯,还超水平发挥,赢了王上进好几个球。打那往后,仨人腻到了一起。除了下雨阴天,都会按时按点在这儿出现,打球,喝茶,以及互相驳斥对方关于中美关系的看法。这几个铁瓷偶尔也在酒局小聚,在桌上,他们立了个死规矩,不应外战。提这条规矩的人,是王上进,他嘴上说,咱都六七十了,弄废了身体,儿女操心,犯不上。但实际情况是,他们所在的小区有栋体工楼,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