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彬与瑞之

李萌
志彬和瑞之都姓王,时间一长,小小教务组私底下就把姓省掉,叫他志彬,瑞之。 到志彬写那本日记,瑞之已去世40多年,那时志彬83岁。他在次校友会上,才得知瑞之离世的消息。 志彬来这家学校,到后来当该校校长,都没怎么变,头还是方,未发福,戴了30多年的眼镜,灰白大框子,他眼在后边,多圈了层,看到什么都一浅笑。 他写:过去,我对昙花一现,没多少好感。手边小钟,嘀嘀嗒嗒,屋子里光线,从志彬背后那个窗子泻到桌子,筛过遍纱,变绿,志彬浸在一片绿中,写信。笔尖蹭纸的沙沙声,掉在小钟节拍后边,整个屋宁静。 昙花写完,志彬托起厚框大镜子,手中笔握着,幸好有镜子,眼眯成细线,也感觉像泪,那如湖底的圈阵夹里,有细影滚动。接着志彬打算回头,但是身子慢,头转掉着冲了窗,这右手像护着,糊在那张纸上,他就试出来,认真再看,是那个昙字。从这信纸边角,小风带的一撩一撩,志彬缓慢再转过身子,用左手从上边捋下来,眼从大框镜上面,认了认字,出了镜片的眼,往回抽抽着,到底是苍老了。 一个小蠓忽然就飞出来,志彬两手松了纸,眼跟着蠓绕,忘了昙花,最后绕晕,眼前一忽灰,一程黄,志彬清了清头,视线正好截到那窗外,一片蓝天,秀阳可爱,这倒和那年相似。 志彬从内地来到香港,是86年,但是这里也还是窄,整个教务组只4人,在食堂,他们身边穿过来过去的,也是一人,烧饭师傅。教室也少,没有几个班,学生却相当认真。有的生活不好,常常拖欠学费,志彬都是背后偷偷把他叫来,在他昏暗办公室,他问他们,这个月到底还欠了多少。有的说甚至下月。志彬都默默点头,记着。 有一次,他们班来了个极矮的男孩,唱起立时,他瘪着,志彬在讲堂,看到有这么个学生,他不站起来,守着齐呀呀一阵白衣衫子,就问,哎?怎么有同学他不站起来啊。 大家哄堂大笑,志彬被笑裹着,轻的走到这位同学前,锅下腰身,其他学生都比他赫然高大,便消了笑,那一刻很静,许多后来在校友会能来的人,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