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踟蹰
赵水水
沈苹总会失眠,但很少在半夜爬起床。这晚不知怎的,越睡越清醒,总有一种力量在袭扰着她。终于她下了决心,钻出暖乎乎的被窝,彻然感受深夜的寒意。
她从冰箱拿出一罐果酒,撕开辣花生和海绵蛋糕的包装,准备在餐桌来一顿夜宵,纵然她不饿也不累,身体却感觉空空的。呷了口冰酒,苦涩丝凉的汁液淌过舌底,头脑被激活了,很快,一阵熟悉的焦灼从心底涌上喉尖。沈苹很懂,在深黑寂寥的半夜,倘若人醒着,慢慢弥散的绝望感就如同夜间行动的潮虫,不请自来,随后逐渐吞噬理智,让人渐渐感受到整颗心的崩塌,以及崩塌后的荒芜。
这两年,失眠与失眠后的空虚,已成为沈苹在夜间的常态,不管孙骏州在家与否。这几日孙骏州出差,空落落的房,空落落的心,黑夜更显得尤为漫长。沈苹嚼着辣滋滋的花生,再啜一口冰酒,不由哂笑,在寒意逼近的深秋,这样不管不顾的一顿粗陋夜宵不失为一种畅快的解放啊,纵然她不会获得解脱感。
这也算一种庆祝吧,她暗嘲自己。但庆祝什么呢?近些年来,她的人生似乎没有一件值得庆祝的事。三十四岁,不咸不淡的工作,不咸不淡的婚姻,没有孩子,没有事业,未来似乎不值得期待,往事却时常被拿来鞭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已经沦为了最平庸无味的样子。凌晨的某个时刻总会清醒,心陷入最凉最沉的境地,回顾自己的前半生,似乎每一个重大选择都错得彻彻底底。
所以我还是庆祝人生的失败吧,想到这儿,沈苹又感到心底一阵刺痛。最可笑的是,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未真正开始,现在就已经完蛋了。她的青春,非常残忍又非常荒谬地,还未绽放就即将腐朽。
沈苹咬了一口蛋糕,软糯的香甜未占上风,辛辣灼刺着味蕾。随手点开抖音,她又一次忍不住点进了朱知才的主页。最近开始刷短视频,沈苹无意中发现了这块暗礁。八年没有联系了。他应该和高馨晗结婚了吧?
如果当初没有答应孙骏州的求婚,或者,沈苹暗忖,如果八年前的那晚,她和朱知才可以聊得明白一些,又或者,中学时期对朱知才的马拉松暗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