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淮海中路上的新亚大包里，夜色已经降临了。门外的梧桐树落了叶子，路灯寂寂地亮着。有风，从门缝里灌进来。他点了一份狮子头双拼饭。 她还不知道要点什么。 身后湖北口音的三口之家有点急了。小孩在那里叫唤。 他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催她。 我不饿。她小声说。 你说什么？收银员凑上来问。小吃有的。豆浆有的，馄饨也好吃的。套餐要不啦。 她扁一扁嘴，忽然眼泪就流了下来。 你们点不点啊。湖北夫妇催她。再不点店都要关门了撒。 她仰着头，看着头顶亮闪闪的菜单。 她是看不清菜单的，眼泪使得那些光亮的字眼变得模糊，仿佛是晚上淮海路上的霓虹灯。 他用胳膊肘轻轻戳了她一下。他看到她的眼泪流下来。 没关系的。 她咬住嘴唇，使劲摇了摇头。 下一位啦。收银的阿姨说，瞥了她和他一眼。你们旁边等等哦，再想想。 她往旁边走了一步。眼泪流得更凶了。这下连他都看不清了。 他轻轻在她肩头捏了捏，把她的背包带子缓缓拎起来。 我背着吧。他说。 不要。她摇摇头。 反正一个小时后我也要带走的。他说。不如现在就给我好了。 一个小时。我只有一个小时跟他在一起了。她这样一想，使劲地闭上眼睛，又是两行眼泪流了下来。 收银员满怀同情地看了他们一眼。年轻的一对小情侣，大年三十晚上还不回家。看这样子，谁都没邀请谁回自己家过年见父母。这一对啊，是多少要分手了。 这本来就是你的假期。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说。这是你生活的真正开始。你就要一个人生活了。就像我们来这里之前一样。明年的这个时候，你做完我过会儿要做的事情，就可以回去了。 但我就找不到你了。她说。 他耸耸肩。这些都是他们的概念。他们自觉个性迥异，然而我们回去之后都一样，毫无烦恼，也没有不必要的争执与比较。他们过得混沌不清，你不是。 那个先生小姐要坐下的，收银台在喊。拿着牌子坐下我们给你送过来。 我们去坐下吧。他转头看她。 好。她嗫嚅。 他们在靠窗的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