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将毁灭

浪里白遒
听说政府新建了一座地标建筑,今日才得以见到。三根细长的三棱柱头部靠拢,底部朝三个方向支撑在地上,闪烁着冷冷的银色金属光泽,笼罩着底下构筑的中空的四面体阴影。由于焊接的部分并不恰好在头部,而是头部偏下的一点,三根斜柱相接之后又各自延伸,如同托起一个敞底的空四面体,成为对自身的描摹。仿佛小孩子拿积木随意搭建的作品,如今被郑重其事摆到显赫的位置,却很有魔力似的让人回想起充满各种象征意象的童年:帐篷、水泥森林、柴火、扭曲的三叉戟……它所伫立的广场也是新修葺的,后面还未完工的大楼不知是新楼盘还是商业街。这是刚开发的海滨区,算是冷清了,几年前,这里还是岩石兀立的悬崖峭壁,如今却被细细打磨得如此光滑,玻璃球一般折射着灼热的阳光……海风吹散了远处脚手架上乒乒乓乓的敲打,如幕布落在了时隐时现的城市远景之上。只有这座还未挂名的建筑,足有二十来米高,宛如巨蟹盘踞在荒凉的广场上。还有从海边走来的一个渺小的身影。一个巡逻的警察。 我和我的前女友便是约在这样一个地方见面。 实在是失算;本以为后面的商业楼盘已开,没想到是看错时间,整整还有一年。打车到如此荒凉地,一落车司机便飞也似的逃离。感觉被流放,前面是海水滩涂等我去开拓,后边是似有若无永远的遗忘……可是被什么东西遗忘?我说不清,只是一瞬间觉得悲恸,宛如世界尽头被刮刀挑破。可是转瞬又满足起来,这里如此荒凉,没有咖啡店,没有餐厅,只需接过前女友递过来的东西就好,马上可以说拜拜,叫辆出租回家。 约好的时间是两点半。离两点半还有十五分钟。 那个警察已从海边来到广场上晃悠,帽檐压得很低,双手背后,握着一根警棍,警靴摩擦着地面,踢踏得很响。我不小心瞥了他一眼,被他立马用怀疑的视线还击了回来。这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嘴角线条刚硬,眉头紧皱,像第一次被套上马嚼子的马。他朝我这边踢踏着靴子过来,地面的尘土被嚓、嚓、嚓扬起。我装作毫不心虚的样子,绕着那座地标建筑走了半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