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遥远的地方
芳源
(一)
列车要开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许多年来,他总是向着某个遥远模糊的地方奔去,到了才发现毫无意义。这一次,他已经坐在临窗的座位上,列车已经关了门。女友说他该脱掉外衣,车里很热。就在这个时候,他内心深处一个隐秘的地方颤动了一下。他注意到自己正在发现那个毫无意义的重新开始的圆。他僵在那里,不知道下一秒怎么办。可就在一瞬间,他又开始为这个发现而懊恼。
列车开始移动。
他看着窗外说,“如果,我不想回去呢?”
她顿了一下,说了一句也许他一辈子也不会忘记的话,“我不喜欢清醒时的你。”
清醒,这个词真好,阿霞真聪明。他想。
他不再说话,望着窗外不断变换的景象上,直到那些景象变成了一幅令人眩晕的画,他不得不闭上眼。于是他看到了她眼里的热情。
那些使他无法直面的热情,那些把他从困苦、泥淖还有迷茫中用力拖出来的热情。直到上了火车,那些热情还在激励着他。可是现在他想,他正带着那些热情奔向可能毁掉它的地方。
这是隔了五年之后终于领着女友回家过年。他不知道、也不敢去想那个遥远的地方将有什么不期然的东西等着他。车已经开了。他只希望——他在心里默念——母亲已然变成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母亲,一个在任何人眼里还算正常的母亲。
“为什么晓慧就是不行?”母亲几近嚎叫的声音突然又响起来,“你就告诉我为什么不行?”
“我的事你管不着!”
“你又懂什么?”
每当母亲提起他与晓慧的事,结局往往是母亲的再一次发疯。那是五年之前多次不堪回首的现场表演和之后电话里的母亲。最近这两年母亲变“祥和”了,也许是老了,力气没那么大了吧。有时他这样想着,咬着牙。
与母亲的彻底决裂开始于十年前父亲的死,但是裂痕是从他发现母亲的秘密那天开始的,仔细算,十八年前了。
原来,提起父亲的死,他会说“那时我父亲去世”或者“我父亲不在了”之类的话,慢慢的,他开始用“死”字了,这个字很痛快,意思也简单明了。他甚至曾在与母亲的电话里直白地说“父亲早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