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边知己

给爷倒水
暗绿色的茶叶在透明的玻璃杯里旋转着,像一群小鱼追逐着另一群小鱼。 M小姐的绒线帽没放好,滚到了地上,她费力地从餐桌和软座之间的缝隙俯下身子,好不容易才把帽子捞回来。等她终于坐好时,发现面前多了一杯绿茶。原来她以半跪的尴尬姿态钻在桌子底下抓帽子的当儿,服务员闪过来迅速给她倒了一杯茶,又缩回收银台后面去了。天气很冷。她摘下手套,把双手拢在嘴边轻轻地呵着气,隔着玻璃窗朝小饭馆外面张望。这家小饭馆临着一条狭窄的马路,她一眼就看到马路对面一块白底的招牌上用红油漆漫不经心地涂着四个字:修自行车。大概是因为天冷的缘故,并没有摊主守在那里。这块招牌挂在一棵白杨树上,于是她又去打量那棵杨树。这个时节的白杨已然没有春夏的婆娑绿意。瘦直而斑驳的树干支撑着枝条疏阔的树冠,犹如一柄巨伞被揭去了伞布,只剩一副伶仃骨架。 再向上望,灰扑扑的天空像巨大的翅膀一样无限地伸展出去。她很不喜欢这种混混沌沌的天气,因为走在这样的天底下,总让她觉得像是走在梦里。她又吁了口气,刚举起茶杯,立刻又重重地顿在桌面上,似是烫到了手。 “服务员!服务员!” 她惊叫了起来。她的声音尖而脆,像一只扑腾的小鸟。 服务员跑了过来。 “我的茶怎么是冷的?” “好的,马上给您换杯热的。” 服务员漠然地应付着,一抽身又走了,并没有端走她面前冰冷的茶杯。恰在这时,有两位客人推门走了进来,服务员很自然地去招呼新客人,而把迟迟没有点菜的她晾在一边。 她没有点菜,因为她等的人还没来。 看样子她已经等了很久。也许是为了打发无聊的时光,她用手指蘸了蘸茶杯里的水,在桌面上画了一个圈圈,又在这个圈圈之上画了一个更大的圈。两条波纹是张开的胳膊,腿是两个反写的L。她为这个水做的小人点好了眼睛,但在为他画嘴巴时,她犹豫了:嘴角是向上呢还是向下呢?快乐呢还是不快乐呢?她忽然觉得自己的手指变成了米开朗基罗的画里那根伸向亚当的手指,点下去就能创造一个生命。当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