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战场
不明眼
小米睁开眼,隔着两道门,听见母亲正在和姨妈说话。两个女人的声音在这时显得格外有穿透力,平时关着门的时候,电视机里的新闻通稿小米往往一个字都听不清,但眼下坐在床上,她却清晰地听到老头子,老太,年夜饭这样的关键词从母亲和姨妈的对话里冒出来,也就是在这瞬间,小米意识到,一年一度的号角要被吹响了。从福字被贴在门上的那一刻,从新闻里开始说春运返乡的那一刻,从姨妈上来和母亲说年货买了什么的那一刻,这声无声的号角已经响彻他们家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心里都背上了担子,身体不好的开始调养,没赚到几个子儿的要开始攒钱,所有的不快和吵架都要在这时候被扫帚扫出门去,就像一团轻飘飘的灰尘,在春节的喜气里消失无踪。
小米打开第一道门,她刷牙的时候,听见母亲正在对姨妈说起她刚刚在网上订的虾子,不便宜,一只就要一百块钱。母亲说话的口吻非常有讲究,对一个成了婚的女人来说,买菜变成了一门学问,买便宜了,显得死抠门儿了,对家人不用心,面子上也不好看,但是相对的,买贵了,不值得了,这也是不对的。母亲咬着一百两个字,生生讲出了一种荡气回肠的派头来,紧接着她话锋一转,又说起这虾子一年到头也瞧不见几回,肯定比平时买的那些大头虾螺蛳虾不知好吃多少,言语间峰回路转,落点便不再是奢侈,而是性价比,要说什么样的女人最精明,那铁定是会算账的女人,小米以为,母亲这笔账算得很好,年夜饭,吃好的,吃贵的,吃平时吃不见的,花钱买口感,就不算亏。
等小米刷完牙上了桌,两个女人还在说着,这边有一百块的大对虾,那边有了跑去城郊才能买着的鲜鱿鱼,小米坐在两人中间,仿佛觉察到空气中刀剑铿锵作响,枪子儿硝烟四起。母亲手里的瓜子是布兵图上的签子,说着“该有一道松鼠鳜鱼,老爷子平时最爱吃酸甜口的”,说着,掷下一只签,定下一盘菜,姨妈剥着橘子倒也不急,等母亲胸有成竹了,方才将桌上的其他签子拢了拢,不紧不慢道:“老爷子老太今年身体都不大好,我看大菜做多了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