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狗的好日子

清凉德令哈
男人从那女人的楼上走下来的时候又下意识地摸了下手腕,然而那种熟悉的金属质地的冰凉触感并没有袭上指尖。手腕处的皮肤打了无数层褶子,坚硬、没有血色。每层褶皱都在控诉着被那只腕表荫蔽的岁月。他顿时觉得空落落的,转身折回楼上那个女人的小屋。 空气中的咸湿气息让他一阵恶心,他站在门口并没有迈开步子。他的视线掠过被随意遮掩着的那女人的美丽身体,想着他该是把那表落在了床头柜上,他总是太过匆忙。然而那上面除了一包没剩几根的香烟外就再没有其他。那女人兴许是听到了什么动静,翻过身来,一张细小的脸正对着站在门口的他。他觉得更加厌恶了,于是即刻走掉。 回家的路上他细细寻思着那表的下落。早上和妻吃过饭后,他的确是像往常一样把它带在了身上。之后他出门,碰到刚搬来没多久的邻居家的那个小男孩和他的黑狗。金色阳光将屋顶的不规则形状投射到草地上,阴影与阳光将那条狗的巨大身躯分成两半,它正被逼迫着去嗅一株刚刚绽放的栀子花。然后是工作、午餐、到那女人的小屋上去,他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腕表似乎是凭空消失的。他一直闷闷不乐,因为十九岁的女儿每次回家都念叨许多事情,譬如学校里又流传着某种转基因食物的神奇功效、一个奇怪的教授上课时从不带课本和板书、夜晚宿舍楼附近老是被一群进行着某种会议的流浪狗占领、她打工的那家店的老板娘总是喜怒无常等等之类的。当然,她还会念叨一下她很久很久之前送给父亲的那只表。 傍晚的阳光把他的身影拉长。那影子硕长矫健,和他年轻时并无二致。邻居家小男孩的那条黑狗在门前打着瞌睡,兴许是光线暗淡,他总觉得那狗的毛发不似先前那样黑亮光泽,而是夹杂着昭示衰老的灰色。他并没有急着走进家门去,而是跨过那些栀子花枝的缝隙径直朝那只黑狗走去。他蹲在一旁,用骨节粗大的手抚摸那个黑脑袋。 “我妈说它快死了。” 他回头,小男孩在身后啃着半个苹果,声音模模糊糊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怎么会这样?它得了什么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