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他叫老木，木头的木。 他这个人，是真的有一点木。老是记不得自己干了些什么，随身必带一个笔记本。要是笔记本丢了，我估计他连自己是谁都得忘。有的时候单纯得像个孩子，一点不懂人情世故。天界上仙来视察，他也不晓得请人家吃个饭，或者送点有价值的礼物。上仙回去后说不定还能把昆仑道场提几个星级，捉妖费也可以收得高一点，不至于穷困落魄到如此地步。有时候又圆滑得像个老狐狸。妖界的情况比仙界更错综复杂，利益盘根错节。但只要是他想找到的妖，就没有找不到的。大部分妖界大佬都对他颇为忌惮。他一身的本事，却甘愿待在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昆仑山上，不知道到底在想些什么。 听说他曾经是天界的镇妖士。 而且是最厉害的那种。 我相信这个传言，因为我亲眼看见过他捉妖，来自地狱最深处的恶鬼，在他的面前也只不过显形了五秒，五秒之后，一阵华丽到耀眼的五彩光芒闪过，恶鬼飞灰湮灭。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除妖可以这么快，他不喜欢我把他叫作捉妖师，因为他不喜欢捉妖，他说，做这些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他喜欢喝茶、种花、看电影。 或者是在日落的时候坐在云雾缭绕的山峰最高处，望着远方天边的落日一点一点由灿烂变得暗淡，最后湮没在逐渐升起的黑夜里。 又或是夜幕降临之后，望着那一颗颗闪闪发亮的星辰，摆弄手中的拂尘。数那拂尘上究竟有多少根马尾。 有时候我会坐在他身边，问他：“你究竟数清楚了吗？” “没有。” “数了多久？” “三百年。” 我到他这里来实习，只有二十年。 二十年前，我从道生修仙学院毕业。像我们这种偏得不能再偏的专业毕业生，在人界几乎无法找到工作。也许在凡人看来，你都修仙了，还工作个屁啊？但真实的修仙世界不是这样的，人要吃饭，修仙者也要吃饭。活着的前提是填饱肚子，不然就只能等着化成舍利子放进佛塔里供着。还修个什么仙？ 毕业后，有关系有背景的学生都回了各自宗派，或者跟着某个在凡尘修行的上仙当小弟，打打杂烧烧水什么的，至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