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毖年轻时喜欢旅游。老了喜欢过年。年轻的时候喜欢麻将馆。老了喜欢菜市场。 一进腊月，他每天早晨都会穿好皮大衣带一把现金出门。 现金沉甸甸的。 买回来的东西也沉甸甸的。 整个上午，太阳晒化了老毖胡子边的霜花，他在花花绿绿的菜摊子里挤够了，才心满意足跨上自行车，三拐两拐，拐进自己在西西里社区的家。 在第三栋红楼前停好车子，上到二楼，把满手东西往客厅里一堆，他立刻能想象出那桌香气四溢的年夜饭——一盏红彤彤的灯笼灯下，他围在桌边笑啊、看啊。笑不够。看不够。 咚的一声。 他老婆小娟一脚踢在装满芋头的袋子上，差点被绊倒。 “这是什么？”刚刚起床的小娟连连打着哈欠问他，“是南瓜吗？” 南瓜？老毖知道小娟最喜欢吃南瓜，以往他每年年末都会买好多。偏偏今年给忘了。每天在菜摊子里出出进进，他能记起的、一刻不忘的仿佛都是芋头丸子的味道。 “芋头？”小娟打开袋子看了一眼，又转身打开客厅里的冰箱，“买买买，一进腊月就疯了，见啥买啥，你看看咱家冰箱都快爆炸了，你是不是还打算再买个冰箱？咱儿子喜来登才五岁，加上咱俩，就算请几桌亲戚，这东西也吃不完啊。” 咚的一声。 小娟把冰箱门重重关上，转身进了卫生间准备刷牙洗脸。 小娟还年轻啊。关起门来咚咚的。走起路来咚咚的。说起话来也掷地有声，不像自己总有气无力。 小娟比自己小二十岁。 刚认识的那几年她每天在他身子底下把房顶都快叫塌了。 之后生了喜来登，才几年的功夫，老毖就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搞了，也完全搞不动了。 他今年才五十五岁，还不算太老，就已经未老先衰好不动色了，这在以前他想都没想过。十年前的他还满脑子都是漂亮女人的胸和屁股，那时候一遇到一身狐媚气的小娟，他犹犹豫豫前后耽搁了几年，直到小娟大了肚子，这才下定决定费尽千辛万苦和自己的老婆茉莉离了，娶小娟进门。 唉，老毖叹口气。想想自己搞不动总还吃得动吧？他转头看看卧在脚边的灰猫胖虎，见它蜷着身子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