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今宵

桦桢
“老人不再年轻,可是年轻人会老的。”——崔健《春节》 家乡的街道比较冷清,并不是因为家乡人少,也不是因为家乡穷——没错,家乡和她打工的那座城比,的确穷些,但这不重点——而是因为家乡是家乡。家乡的年就是这么过的,一直如此,这是家乡的“年味儿”,由停滞的商业和呛鼻的火药构成,一静一动,相得益彰。这都和她打工的那座城相反。那座城里不让放炮,过年时人们携家带口挤满商场和电影院,甚至连年夜饭都在外面吃。 她三年没回来了。 既然回来了,她就得尽好一个女人的本分,与妈和嫂子一起在厨房里忙活半天,把四荤五素八菜一汤给男人们端上桌,然后回到厨房里去吃自己那份儿。 爸坐在轮椅上,中风的脸掩遮了他真实的表情。这是好事,让人以为他挺和蔼。 哥哥面带服务业的微笑,好像生活中有高兴不完的乐子。还没开饭他已忍不住干了两杯,这让他的笑容显得真实起来了。 弟弟不大开心,他两年没回家过年了。他是个不受欢迎的人物,但他们又非逼着他回来。 大侄子在手里扭捏着玩具,小侄子呆呆看。 当她忍着烫,放下那盆黄瓜汤,准备溜回厨房时,弟弟抓住她的手:“姐,别走,就在这儿吃。” 爸眉毛抽了一下,没说话。哥哥盯着电视,好像没听见。她看看弟弟,又回头看看妈。妈在厨房门口摇头,并招手。嫂子探出头来,说:“弟弟呀,这怎么可以?过年不能乱了规矩嘛。不吉利的。” 她抽手。弟弟不松,扭头问嫂子:“啥规矩?什么年代了,还有这种规矩?” 嫂子道:“你说什么规矩?老规矩!家里的规矩呗。什么年代也不能不讲规矩。” 弟弟来劲:“那你给我讲讲这规矩的道理。它什么时候有的,谁定的,又是为啥?” 他们从来没想过这规矩背后的原因,也不会去思考世界表象背后真正的规律。他们只知道“一直如此”,这个“一直”就他们有限的人生而言,似乎长久。他们有一种恐惧,倘若不坚守,兴许要遭灾,宁可信其有,不可轻背之。 “弟,别说了。”哥哥放下酒杯,收起笑,“跟家里人讲什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