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呼兰河
逄小蓝
十几年后,我又一次回到了这座北方小城。
从多伦多到北京,从北京再到长春,十几小时的长途飞机,上万公尺的高度,在我走出机舱后,瞬间清零。
我好像是第一天来这里,又好像从未离去。
然而,在广袤而苍凉的东北大地之上,再大的悲喜,仿佛都没有天边的一朵火烧云更有意义。
我登上了机场大巴。车窗里,蓝天在夕阳的裙摆下延伸,门外刮进的冷风仿佛是一杯层次复杂的红酒,有尘土、麝香、皮革,和冬天的味道。
绕过半个地球后,我才发现,这世间最远的不是路,而是回不去的昨天。
家乡的春节,大街小巷空空如也。
一辆车过,路边光秃的树枝微微摆动,站在路边,我能从街头望见街尾,尽头的颜色暗淡如下雾的清晨,一片白,一片灰。道路两边,钢筋水泥的大楼林立,烟囱里冒着稀疏的白烟,整个画面纹丝不动,没有生气。
爸爸说:东北太冷........ 现在,咱们这里,经济条件最好的那批人,每年春节都去国外旅游。钱稍微少一点的人,都去了海南深圳厦门。而经济最困难的,逢年过节,才不得不留在这里。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聊到这里我和爸爸对望彼此,不禁大笑起来。不知道是因为自嘲,还是自嗨。
他们说,地球上有个坐标,叫“黑龙江省海南市”,因为海南挤满了东北人。
在大北京,你在街上随便跟个人搭话,都能听到东北口音。
在广深沪,下班后你组个东北同乡的饭局,分分钟能叫来一群东北人。
唯独,在东北,你看不到什么人。
我小时候记忆中的热土,在我出走的十年间喧嚣散场,成了一个冷清的地方。
春节期间,我原本盼望着能见到的几个亲友,不是在国外happy,就是在南方晒太阳。
从零下几十度的加拿大,我回到零下几十度的东北。从寒冷逃向了寒冷,从孤独跳入了更深的孤独。
呵呵。
小时候,春节是我最盼望的日子。外婆家在长春市内,奶奶家在长白山脚下,无论去哪里,我都可以把过年的程序都走一遍。
那叫一个热闹!外公会带着我去各大市场“办年货”,街上人潮拥挤,我紧紧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