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芹回家
蚱蜢
老家的夜晚来得特别快,特别突然,一眨眼太阳就从树梢落到了河堤的后面。约摸六点多的光景,没有路灯,天黑得更彻底了。外面冷,坐在电视机前就很容易困倦,十点钟匆匆脱了衣服钻到被窝里,伴着狗叫声睡去,早上又被鸡叫声唤醒,裹着被子和黎明抗争着,不愿意从温暖的梦乡里出来。无论在外面多么忙,每次回家过年都觉得时间走得忽然慢了,人于是粘缠在那种缓慢的氛围里,像在消耗余生一样百无聊赖,又充满了依恋。
去年春节回家,腊月二十五那天,五婶子来找母亲借筛面的细箩,说要炸绿豆面丸子。母亲弯腰钻进五斗橱里找箩,五婶子倚在门框上,掩了嗓子说,你知不知道,三芹要回来过年了。
母亲很惊讶,忘了身子还在五斗橱里,一抬头撞到了橱子上面。她边骂便揉自己的头顶,后来问,你听谁说的?
五婶子窃笑,还能有谁,莉莉呗。她抱孩子在我家玩,没扯几句就说起她婆婆了。说小峰姥姥来电话了,让小峰接他妈回家。莉莉对她算是恨到骨子里了,骂了半天,一口气骂到了她太奶奶。
五婶子和母亲两人心领神会地笑起来。五婶子一只脚别在另一只脚后边,一双眼睛里忽而露出了鄙夷。谁给她的脸让她回来?这都第二回了,上次东亚扇他那耳光,她不觉得疼了?换成我,死我也死在外头。不觉得丢人吗?
下午的时候阳光很好,我把一箱子旧书搬出来,在院子里晒。隔壁的小梅突然从胡同里奔出来,见到我就大喊一声,叔,赶紧去看,小峰和小飞打起来了。
我立即放下了手中的书朝外面跑。在城市生活多年,一回到老家,又把儿时看热闹的爱好重新拾起来了。母亲也跟在后面锁门,快步追上我们。
然而,绕过一排房子到了小峰家门口,里里外外围了很多人,却并没有见到打斗的场面,小峰正给围观的男人散烟,脸上带着笑,颧骨上的一块伤口却看得很分明,鲜红的血凝固了,像新刷的油漆闪着光。新亚哥和我爸他们几个聊着天,一眼窘迫的神情。
小飞呢?我扒着人群寻找他的身影。旁边的四伯告诉我,打完架,开车去接他妈了。
小峰的两个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