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尽头

红蝴岛主
老裴对我说,他决定以自己的方式重新开始。这是一次机会。我不知道老裴受了什么蛊惑,但我明白某种程度上他就是这么一类人,笃定地相信进入新的一年,就能摒弃过往,扭转颓势。 年节将至,我和老裴依旧在老教学楼对面的青松饭店相聚。我们早已习惯了平日里屈指可数的联系,也融入了背道而驰的生活,但每年我返乡时,总是他第一个联系我。 青松饭店和老教学楼之间隔着一条街道,道路的南侧是青松,北侧有一排双层矮房。外来务工者大多已经返乡,整条街道因此变得萧条,只剩下本地人的餐馆与超市正常营业。矮房背后是狭窄的小巷,如今也变得空旷,进入巷子便能清晰地看到刺着玻璃片的砖墙,老教学楼就在这堵砖墙背后。我们从青松饭店的落地窗向北看,矮房遮住了视线,只能勉强看到老教学楼三楼的平屋顶。屋顶盖着一道长条形走廊,每一层都是同样的布局。三楼走廊的尽头是一间音乐教室,而音乐教室的下方便是高中时期龅牙老师辅导我们的画室。 “上次我见到了龅牙老师。他的牙齿矫正过了,那副牙齿比模特都好看。”老裴说着,用筷子拣碎了清蒸鱼肉,四平八稳地往嘴里送。看得出,他的手并不发抖。我盯着他夹筷子的姿势,总觉得和写毛笔字异曲同工。“没想到他还挺在乎那口牙。” 他接着说:“是啊,我们高中毕业一年后他就开始做矫正了。”我揶揄道:“我以为是由于你迈出了自我毁灭的第一步,他才决定庆祝一下。”老裴摇头直笑,反驳我:“我心里有数,这绝不是自我毁灭,我会成功的。” 近年来我愈发不能理解成功的含义,也不敢妄下定论。我始终以为老裴的这步棋是一次深思熟虑的冲动,也是他权衡过庸常安逸与轰轰烈烈后,奋不顾身的一次赌博。至少于我而言,仅仅卖出了一幅油画并不足以令我冲动到辞去工作(即使并不稳定),赌上自己的二十八岁孤身前往上海,挤破脑袋要到那些艺术街区里露上一手。 “前路并不平坦啊。”我举起酒杯,欲向他敬酒,“但我佩服你有这种胆量。”他举杯又止,说:“你远道而来,应该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