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回家(2018)
白菜
我清楚记得,初三早上离开婆家时,脖子上围着那条灰色围巾。从娘家回来后,搜肠刮肚想不起来,我的围巾丢在哪个旮旯?
1 大姨
我记得车子到了娘家胡同头,我的大姨刚好从一辆白色汽车里走下来。我下车跑过去,跟她打招呼。她说,她大半年没看见我父母了,年初三跟着老三过来看看。
我也好久没看见她了。去年秋天我去看她,她靠近河岸的房前堆满了花生秧子,一个瘦小的老太太淹没在花生垛里。他们那个偏僻村年轻人都跑光了,突然出现个花枝招展的大活人,老太太一直笑眯眯看着我。那老太不是姨,我姨家铁将军把门,她进城了。
我们到达后,母亲把厨房大权下放给从小当火头军的我,她和我姨一家,去河对岸的娘家河西村,看望我二妗子。
我的叔辈二舅终于没有干过年这个怪物,挂了。他活了九十三岁,生命的尾声在老年痴呆里返老还童,管二妗子叫娘。老顽童一心想着往外疯跑,他娘只得把门关,老顽童不听娘的话,暴力反抗,二妗子练就一身老猫上树的本事,没被顽劣的老虎咬伤。
回来后我问二妗子身体如何,大姨说:你妗子拐杖戳地当当响。
这架势,我88岁的妗子还能再向苍天借五百年。
我大姨还像以往那样不停走动,以对抗脊背疼。她的旧疾里还有耳聋一项,她戴耳机吃饭,食物咀嚼的声音如同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于是耳机被她光荣下岗。我倒是觉得她的耳聋没那么严重,我们的交流毫无障碍。她偶尔坐下来,我从她那里听了些故事来。
大姨小时候和我一样,官至后勤部长,都是家里的火头军。我当火头军经常被夸馒头蒸的又大又圆,炒的又香又好,我大姨官做的如履薄冰。她手脚慢,到了晌午,姥爷干活回来,舅舅和我母亲放学回来,饭还没做好。我姥爷一抬脚,把火头军踹出八丈远。火头军不敢哭,一咕噜爬起来继续烧火。
母亲九岁之前,在山西临汾生活的。她三岁没了娘。这三岁,是指虚岁。大姨说,有一天,我母亲哭着找娘找娘。我大姨就领着母亲到了姥姥的坟前。只有土包哪有娘,俩孩子哭着抠坟上的土。我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