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重梦魇
胡漾
1,
老胡后颈黏着褪色的中关村创业大厦门禁卡,身后落地窗外,西二旗地铁站的霓虹在雾霾里晕染成血色光藻。声波催眠产品的原型机正在运转之中,另外一头连着老胡的睡眠舱。睡眠舱泛着幽蓝冷光,像一枚被遗弃在实验室角落的虫茧。舱壁上的全息数据流如萤火虫般明灭,映得他凹陷的眼窝愈发青黑。他蜷缩在凝胶床垫上,后颈贴着的神经电极片正微微发烫,那是“声波催眠仪”在抽取他脑中的负面情绪——或者说,试图抽取。
老胡是一名软件工程师,开发了一款“声波催眠产品”,号称可以将负面情绪转化为积极情绪。这款产品风靡市场,但老胡却开始频繁梦魇,梦到一个叫老赵的编剧。
老胡的梦境如溃堤的洪水涌来。紫禁城的琉璃瓦在虚空中漂浮,每一片瓦当都刻着人脸,或哭或笑,眼眶里淌出粘稠的液态数据,顺着金水河汇入宫墙下的深井。老胡赤脚踩在汉白玉台阶上,足底传来黏腻触感,低头一看,满地都是碎裂的二维码,像枯叶般窸窣作响。
“又他妈迷路了?”沙哑的烟嗓从身后炸开。
老赵趿拉着人字拖,披着件褪色的龙纹戏服,手里攥着半瓶二锅头。他胡子拉碴的下巴朝远处努了努:“看见那口井没?昨天刚改的设定——投资都说绝逼能火。”酒气混着唾沫星子喷到老胡脸上,“你这工程师脑子就是轴,非要把负面情绪转化成正能量?直接倒卖多省事!”
在老赵的剧本里,整个世界被“情绪买卖”系统主导,人类的负面情绪被提取并转化为能量,用于维持“紫禁城”的运行。紫禁城是一个虚拟乐园,只有情绪稳定的人才能进入,享受系统提供的“真实欢乐”。然而,这种欢乐实际上是基于他人的痛苦。
老胡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井口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腕间戴着各色运动手环,心率监测的红光在黑暗中此起彼伏。“这就是你说的真实欢乐?”他扯住老赵的戏服领子,绸缎裂帛声刺耳,“拿抑郁症患者的绝望给肥宅造春梦?”
2,
老胡的睡眠越来越差了,几乎十次有八次会梦魇。每次梦魇都会梦到这个四十多岁的自称为老赵的人,老赵在写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