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起风的时候，疯子总会到原野里裸奔。 我说的原野，是真正的北国的麦田。那是即将收割的季节，蓝天空旷得一无所有，大地抖擞着金光，风呼呼地吼着，麦哗哗地应着。疯子把脱下来的衣服甩到田埂上结满了火红、翠绿宝石的苹果树上，摇摆着双手向着麦田狂奔，就像挥舞着干戚的刑天。太阳照在他乳白色的身体上，像一块扭动着的橡皮糖。 第一次观看的时候，我吃了一惊。我没有想到疯子的皮肤那么白，不像个庄稼汉。后来小勇告诉我，他爸说疯子从不下地干活，平时只是闷在屋子里不出来，村子里的人很少见到他。可怜了他老姐，吃喝拉撒都得照顾。 可每到起风的时候，他总会脱光了跑到原野里跳舞。 而我，似乎是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人。 风总是在秋天的时候到来，不早也不晚，是个守约的老朋友。每到这个时候，我们都很开心，就像过节了一样。我们会偷偷跑到田里看他，一看就是一整天，不去学校。我家和小勇家离他家最近，在村的最西面。每次一起风，我就叫上小勇跑到原野里。确认疯子在裸奔后，立刻唤来了小胖、小五和二强，偷偷把他的衣服藏起来。然后忽悠几个女娃子过去，笑眯眯地等着，看她们忽然发现一丝不挂的疯子后惊惶大叫的样子，够我们笑话好一阵子。 其实，我们还算厚道，每次衣服都藏得很暴露。可即便如此，疯子依旧找不到。风住了，他立刻萎了，像是走了气，佝偻起背，耷拉着肩，双手捂着下焦，定定地皱眉抬头，围着苹果树一圈一圈地转悠。 我们躲在红房子后面，大笑一气。疯子真是个傻子，只知道在树上找。笑着笑着，程小五他娘从山里赶着牛回来了，我们远远看见，撒腿就跑。 “小兔崽子！不上学搞毛呢？程小五！你给我站住！” 记得小五他娘长得蛮标致，可惜就是太凶悍，扯着嗓子从没给我们好脸色看。要是被她抓着逃学，她能从你祖宗八代开始训你，说得你心烦意乱，五脏失调。你要是敢还嘴，她立马揪着你的耳朵把你提到校长那里。你就只能等着校长联系爹妈，一顿板子或是禁闭三天，是在所难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