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面妆

阿植
我出嫁之时,在茫茫的黑夜,缀满珠玉的婚车在马儿的嘶鸣声中艰缓地前行,到西州时,忽的一阵大风吹来,珠玉击撞,车帘掀起,我看着车外,一片人仰马翻。 不久,天上惊雷四起,西州府衙的木柱遭遇天雷,着起大火。 紧接着,雪霰随风呼啸而来,仿佛刹那,人畜皆白。 我垂眸——草草婚嫁,路遇天象大变,竟是连上天也在替我悲哀。 那时我还是信武大将的掌珠女徐昭佩,顾之全城,论及富贵,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论及风貌,倾城倾国,万女望尘莫及。 就是这样的我,在父亲的一纸婚约下,嫁给了一个可笑而丑陋的独眼龙。 他是窝于一隅的湘东王萧绎,大梁圣上的第七子,背地里窥伺大梁全境,蠢蠢欲动,狼子野心。 我难违父命,抱着对夫君为人与婚姻和谐的一线希望,登上了婚车。 当夜他在王府迎了我,随行的喜傧面露难色,上前请示,又在他耳边喁喁私语了一番,我盯着他慢慢皱起的浓粗而杂乱的眉,面无表情,不咸不淡。 他转过他残缺的面容,那只恶心,黯淡无光的覆满肉翳的病眼无神地与我对视,另一只阴险的眼睛露出嫌恶之色,随后,他缓缓上来牵过红绦,行了合卺同心之礼。 这一夜,他没有来过我的寝宫。 宫中相传,湘东王正妻徐氏,来归途中风雪骤虐,此人甚妖,极为不祥。 初嫁,我就带着妖人之罪,做了一个有名无实的王妃。 父亲傲戾,我自小生养于家中府邸,为家中长女,父亲疼爱,母亲更是百般呵护,富贵风貌才华无一不具。父亲看中这独眼龙狠厉,假以时日恐登帝位,便将我嫁来,希望我而后可以坐上后位,享凤仪之福。 婚后很久,他才前来,只半夜,又匆匆离去。 我夜半醒来,衾中孤冷,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清寒的月色,将下唇啮的破碎出血,泪水一点点渗出,落在玉枕上,滑下,打湿了衾褥。 大梁堂堂大将军的掌珠女,如今却深居宫闱,无人问津,一出行便可以听闻路边“妖妇”“不祥”的流言蜚语,我心中的屈辱,谁人可知? 我的夫君,过去我所幻想的那些坊间故事,花笺诗语上所描述的琴瑟相谐的如意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