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章聿云约定在周四晚上吃顿饭。 在这顿饭之前，我从父母口中隐约得到了一些与“章聿云”相关的词组（设想这是一个由隐喻而诞出的巨大词群）。身高一米八二，公务员，法学硕士，27岁，性格好，板寸，花眼睛（特指睫毛浓密），男。这些关键词就跟随机撒在桌上的小卡片一样，每张卡片都标明一个需要识读的汉语字词，我如数把它们归拢，整理整齐，装在口袋里，等着具体的章聿云出现，再将这些信息一一对照，精确归还给它们的主人，像是小学数学习题里常出现的连线题。 也因此，在我看到章聿云第一眼时，就理所应当地打量了他一番。 其实这个事情应该再说得具体一些。是我在人群中搜寻他，通过卡片的提示词，逐一比对后，从人群把他拎了出来——先于他发现我而发现了他。所以他大概是没有注意到我那意味深长的打量的。 从人与人的社交技巧来说，章聿云属于刚刚从初级晋升到中级的选手，我推测这是他工作之后无师自通自学成才的最新成果。他懂得“回复速度”和“在意程度”是正相关的，悉知聊天时应当恪守的潜规则（比如，弱化自身目的、淡化个人情绪）——这是长期训练的结果，他能够很好地把握语词里蕴含的距离感——这是专业素质。只要微信对话停留在不疼不痒的话题上，章聿云总能保留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在安全区域内保护自己的形象，那个形象陌生又具体，礼貌且克制，无从得知真实人格，却也能领略一二。但如果对方不发起攻势，章聿云将会持之以恒的按兵不动，这无疑暴露了他的短板：他还没有学会如何带动节奏，在主动权来回切换的过程中运筹帷幄，展示自己的优势——这是中段选手的必修课。 至于高段选手，擅长在快慢节奏中切换，被动也不露窘色，主动也不多进攻一厘一毫，克制片刻后便能润物细无声地深入敌后，不动声色中领略一番，做到知彼知己，为结束战斗找到一个完美时刻。这类选手深知爆发力欠缺可以拿耐力补，而耐力，是建立人类关系的基础物质。 在微信过招阶段，章聿云采用了自保策略，这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