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何其多
颖川
我没有穿拖鞋,光脚踩着冰凉的木地板,一步一步如履薄冰。到了厨房门口,我停住了。窗外,天将亮未亮。我犹豫着,想进又不想进。
我到底还是走进了厨房,走到壁柜前,打开柜门,拿出藏在最里面的那半瓶酒。拔起瓶塞,噗的一声轻响,我吓了一跳,赶紧回头看看。黎明前的晦暗里,除了我,没有一个人。
酒液冲击杯壁,发出轻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我打个机灵,抻直了腰背。羞愧和自责都淹没在扑鼻的酒香里,心底升出一线希望,似乎只要喝下这杯酒,就能拥有全新的一天。
我举起酒杯,睁大眼睛,试图在陈血一样暗红的液体中捕捉到什么。我什么也没发现,今天的酒跟昨天的酒没有任何不同。
突然,我的后背肌肉一阵紧张,感觉黑暗里射出两道锐利的目光。我用手护住酒杯,警惕地回头,房间里还是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也许是我多疑,也许真的有人一直在偷偷观察我。我从未能找出这个躲在暗处的偷窥者,但凭直觉猜测,这个偷窥者很可能就是她,虽然在面对面时,她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了一把不再舒服的旧椅子,流露出一种无动于衷的超然和不屑。
结婚十几年,我们应该完全习惯了彼此,可最近,每看见她,我就会产生一种奇怪的幻觉。在一恍惚间,我不再是完整的,而是分身成了两半,一半是跟她同床共枕多年的丈夫,熟悉她就像熟悉自己一样,另一半却像路上偶遇的过客,远远地站在她对面,冷眼旁观。她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陌生古怪。我有些好奇,也有些厌恶。我观察她的时候,常常忍不住怀疑她也正在偷偷地观察我。
她添了很多新习惯。看人的时候不再直视对方,而是垂下眼睛,从眼角一下一下地瞟,一边快速地转动漆黑的眼珠。说话时,也不再热情开朗,而是仰起脸,撇下嘴角,语气冷硬。
她还喜欢用一句话为一个复杂的事件下结论,比如说,电视报道一件恶性抢劫案,嫌疑人是黑人,她就果断地一挥手,信心十足地说,“黑人都是抢劫犯。” 再比如,报纸暴光某个共和党议员涉嫌婚外情,她也把手用力一挥,斩钉截铁地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