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姚有个习惯，早上起来第一件事不是刷牙，不是洗脸，不是上厕所，也不是倒尿壶。尿壶什么的，让老婆去吧。他起床第一件事是出门去打水。学校有口窖，就在他宿舍不远处。 此刻他还坐在床上，右眼睁着，左眼闭着，右眼觉得自己醒得早了，不公平。老姚的大脑袋四下里张望的时候，它故意不好好看。于是老姚抬起大手对着它抹了抹顺便叫醒了左眼。 它看见了什么，它什么也没看见。外面这么黑，窗外比昨晚上睡觉的时候都黑，比他的脸都黑。远近闻名的大脸黑，抬起大手搔了头发，这头发可真乱，比他老婆的头发还乱。昨天晚上睡觉前，他还和老婆狠狠地吵了一架呢，最后一炮打完已经是深夜两三点了，两点或者三点，反正是比较晚。因为孩子一直都在，小崽子看电视看了半夜就是不睡，他很生气，奔着五个大脚趾就冲到电视旁一指头把电视戳瞎了。 “再看，还看，就瞎了！” 此刻，胖嘟嘟的儿子睡得很甜，滋滋呜呜地还有磨牙的动静。老姚给他曳了曳被角，这家伙睡觉真是不消停。学习上能有所进步就好了，他想。 闹铃响过了已经半个点——他总是喜欢早半个点，比如五点的闹铃五点半才起床，他觉得这样既能多睡会儿，还不误事儿，而且被闹铃叫醒又睡有种回笼觉的快感，这世上有什么比回笼觉更舒服呢？ 他的右眼瞟了一眼睡熟的老婆，比他小，但比他老。他在烟酒之间开心快乐，她在油烟里人老珠黄。教书之余的生活是神仙的，教书本身也是神仙的，现在的孩子金贵，说不得动不得，只消读课本45分钟就行了，要是孩子们听话，年终还能评个先进什么的。老婆呢，守着一个菜铺子活儿虽然不累，但就是为这个家保持，来来去去说的也都是茄子辣椒几毛几毛，卷心菜西红柿几块几块，你下课了帮我也看看摊子之类的话。偶尔谈些有趣的，都要扯到生活的困境。两人在一起，早都没什么新鲜了。 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他想当初不是这样啊，那时候，清瘦潇洒，意气风发，大学毕业当老师，多体面啊，有多少农村学生想考大学而不得，有多少毕业生想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