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三天

姜紫
第一天 天蒙蒙亮时,青青站起身拖着皮箱走出候车室。火车是半夜到的,青青出了站就循着昏黄的灯光找到候车室,坐在皮箱上等天亮。 站前的小广场上几个等客的出租车司机远远地望过来,嘴里烟头一明一灭,仿佛某种暗号,又像无言的召唤。青青回头望了一眼还亮着灯的候车室,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灰白的影子,那影子仿佛正隔着一条无形的河流,与她遥相对望。他也是在这里下的车,他没有骗她。 太阳似乎是一瞬间从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来的,方才空气中稀薄的琥珀色光亮消散开,天边的云朵由远及近从绛紫逐层褪为粉红,低低压在头上,朝霞映照下,一座七歪八斜的破败小城无处遁形。这就是潘笠的故乡。 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已经开门了,穿过塑料门帘走进去,就像沉入了幽深的海底,一种破旧和安静的气息包围过来。接待她的老太太穿米黄色毛线衫,她放下手中的报纸,从老花镜的上边缘探出目光来打量了她一会儿,告诉她现在入住需要多付半天房费,“我们都是从下午两点开始算的,”她慢慢地写好收据,转过身去背后的柜子里找钥匙,一眼看见青青的目光,指指墙上的钟说,“早坏了,作不得数的。”那是一只塑料壳子的挂钟,透明的钟罩已经发黄,里头的指针停留在四点十五分,不知是下午还是半夜。青青接过钥匙转身离开时,老太太在重新举起的报纸背后说:“贵重物品自己保管好,遗失概不负责的哦。” 房间在三楼,楼梯和走廊打扫得很干净,墙壁的下半部分漆成绿色,走廊顶上挂着昏黄的灯泡,两边一扇扇房门背后传出仿佛很遥远的电视新闻声,中间夹杂细碎的笑语,仿佛有意掩盖屏气凝神的对峙与窥探。 房间不大,摆设简单,青青拍拍床单,空气里腾起一股灰尘的气味,但她并不在意,她习惯了对所有事做最坏的打算。 在走廊尽头的公用浴室里,青青把热水开到最大,热气很快弥漫开来,把昨夜残留在身体里的寒意一点点蒸腾出来。 这是比她想像中还要偏僻和荒芜的小城,只有一趟普快列车会每隔三天在这里停留五分钟,来回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