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黄色钥匙

谭一鹿
1 监视目标窝在楼下转角处,我必须把头使劲顶在防盗网,眼睛再稍稍用力,才能看清。也许太用力,额头有些疼了,我伸手一摸,满是暗黄色的锈渣。疼痛使注意力重新回到局促闷热的小房间,我这才发现窗台的防盗网已经锈得很不像样,而且沁着一股尿骚味。 我想起前台招待处难得一见的像热带香蕉般挂得密密麻麻的钥匙。 “过夜两百六。” “不过夜,12点左右退房可以吗?” “钟点房两百,押金两百。” 那还是过夜吧,我说。而后接过一把铜黄色的钥匙,上面粘着开始发黑的白胶布,红笔标字302。我当时有些恍惚,以为又回到1999年。 嗯,价钱不贵,理应有点尿骚味。我如是这般安慰自己,又确认了一眼楼下:警察还没来。我静静躺回床上。心想上一次躺在陌生的床是哪一年?记不起来了,仿佛是上世纪的事。 这一带旧建筑,大家习惯叫唐楼,尽管叫拉手楼更贴切。我所在的酒店占据第三到五层,打上就是居民区。楼旧且密,声音是藏不住的。盯梢三个半小时,什么都听过。是的,叫床都有。唯独那断断续续传来的蹩脚钢琴声,才能令我稍微平静一会,不至于时刻像热锅蚂蚁般焦虑。 我今年四十岁,过完8月我妈说我就是虚四十一。尽管不情愿,发际线还是不可逆地往后褪去,一如我对多数事的激情。随之,是肚子的急速膨胀,肌肉的萎缩松弛,手臂能清晰感到胸前赘肉横生的拥挤。爬三楼就很喘,记忆力偶尔崩溃,在便利店买水会被叫阿叔,所以我连便利店也不高兴去了。报社的工作依旧不顺心,尤其近两月,天天谈改革。司马昭之心,无非想改一改老人的工资或者直接革了他们的命。也许是荷尔蒙,也许是其他,我总有一团火,看谁都不顺眼,儿子为此也遭了秧。两父子大半个月没见过面,彼此有默契地互相躲。我找不到合适的道歉机会,索性就不说了,随它去吧。常说人到中年,要做有把握的事。可眼下的事,我并无多少把握。必须足够专注,才能做好。我打了个激灵,立马跳下床,因为楼下传来了动静。警察来了。 目标表面是一家…